天冷, 没柴禾, 为了省水, 基本上三四天才洗一回脚,洗澡差不多一个冬天才能洗一回。
林炎城一开始非常不习惯, 可家里没柴禾,江也没结冰,他根本过不了江, 也只能将就过。
洗漱好后,一家人围着煤炉烤火。
孩子们叽叽喳喳问林建党上班的事情。林建党知无不言。他半句也不提工作很累,反而跟他们分享工作时的趣事,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林炎城瞧了一眼正在跟林芳夏咬耳朵的周文茵,她笑容深深,捂嘴笑个不停。
他心中一动,轻声咳了咳,插了一句嘴,“建党啊, 你年龄也不小了,该找媳妇了。”
林建党脸色瞬间红了,他忍着羞窘,回头道,“爹, 不是说好了,把钱全还完,我再找媳妇嘛。”
“没事。爹马上就工作了,一个月有三十六块四毛钱。不到半年,咱们就能还完,你现在先挑着,两不耽误。”
林建党蹙眉,处对象可是要花钱的,家里欠着钱,他哪有心思,“爹,要不再等等。”
“等啥等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说到这里,林炎城瞧了一眼林建国,心中一动,“你不急,可你二弟急啊。过了年,你二弟就十九了,他好几次都让我给他找媳妇呢。”
众人看着林建国,哈哈大笑。
林建国脸皮厚,也不生气,反而理直气壮地瞪着他们,“笑啥笑!好像你们将来不结婚似的。咱们大队十九还没处过对象的,你们能给我找出第二个来吗?”
众人都愣住了,是哦。其实大家都会着急,可没有谁像林建国这样大喇喇的就说出来。一点也不知道害臊。
林芳秋瘪嘴,笑话他,“你还说我呢,你不也着急娶媳妇嘛。我看你这回能娶个什么样的媳妇。一定是个母老虎。”
林建国气歪了嘴,作势要起来打她,林芳秋不怕死地躲在林炎城身后,探出头来,色厉内荏地道,“咱们等着瞧。”
林建国见她有护身符在手,到底不敢放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昂着脑袋,哼了一声,“瞧就瞧。你等着,我一定给你找个贤惠,能干,聪明,又温柔的媳妇。”
林炎城抽了抽嘴角,那武思兰跟这四个词沾边吗?
发完豪言,林建国又坐下了,督促林建党,“大哥,你抓点紧。可别耽误我娶媳妇。咱爹是个老古板,非得要按从大到小的顺序来。”
“你要是急,你就先处着,等我这边结了婚,你这边立码续上,耽误不了你。”
“我一个大男人,我怕你耽误什么呀。我这不是怕有人心急嘛?”
林建党纳闷,“谁心急啊?”
林建国下巴朝林芳秋挑了挑。
林芳秋气得脸都红了,鼓着腮帮子狠狠瞪他一眼,“你才急呢。咱爹说得的对,他说我现在年纪小,还领不了证,得等我年纪到了,再结婚,到时候好领证。我一点也不急。”
她急什么。婚前就有工作,还能多攒点钱,到时候她多给自己置办嫁妆,一定把自己风风光光嫁出去,谁也不敢看不起她。
林建国没能找到挡箭牌,神色略微有点尴尬,坐在凳子上,摇来晃去,最终还是起身回屋睡觉去了。
他这一走,其他人也都告辞了。
林炎城还要回屋收拾东西,也走人了。
最终只剩下没有一丝睡意的林建党。
他一人待在空荡荡的堂屋里,觉得有些无聊,就独自走出来。
外面黑漆漆的,一丝光亮也没有。天黑过后,农村人一般很少有人会点灯熬油,都是早早就入睡的。
林建党站在院子,看着这泥墙茅草房,一切都是那么地亲切。
他忍不住走出大门,看着原本立在墙外的那棵大树,大炼钢砍掉后,连树根都被挖出来当柴烧了,一丝痕迹也没有。
这树还是他小时候跟着父亲一起栽的,他见证着他的成长,没想到这么快就没了。
“林建党,你还好吗?”一阵熟悉的女声传来,打断了林建党回忆的思绪。他怔愣片刻,看着张秋华从夜色中走出来。
当她慢慢走近的那一刻,林建党才发现,她似乎变了许多。
林建党愣了一下,“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五星大队呢?”
他刚回来,家里谁都没想到跟他提关于张秋华的事情。
张秋华慢慢走近,眼里带着几分眷恋。她后悔了,早知道徐广进这么快就衰败,她哪怕单身,也不该嫁给他。
张秋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我想问你,你知道什么是‘四清运动’吗?”
林建党一头雾水,有这个运动吗?他怎么没听过?
张秋华把他的困惑尽收眼底,这些天,她反反复复地思量,有许多迹象表明林建党跟她一样是重生的,可有许多点,又很矛盾。
比如说他为什么没有阻止林芳夏跟贺云逸结识呢。这两人接触得越来越多,再过不久,两人就能谈婚论嫁,可林建党却一直没有阻止过。
以林建党对他三妹的疼爱程度,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三妹往火坑里跳啊。
可是反过来,又很有问题,林建党为什么这么快就跟周文茵相识呢?
现在到林建党不知道“四清”,她这才确定,他不是重生。
如果早知道他不是重生的,哪怕她再等他两年,也不嫁给徐广进这个无能老色鬼。
张秋华双手捂脸,失声痛哭。
林建党手足无措起来。虽然他不知道张秋华已经结了婚,可他们毕竟已经没了关系。他不可能再对她做些暧昧的举动,他木呆呆地站在一旁,任由她哭,也不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