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染轻笑,“收养关系,你们的档案里不都写的明明白白?”
“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把你从山里接到楠都,又为什么好吃好喝地供着你,甚至把你养成了一个——”颜梁淮顿了下,似乎是想重新组织一下语言,“一个肆意妄为、专横跋扈的公子哥。”
丁幼禾怔忡了片刻。
这八个字的形容,无论哪一个,都和她所认识的元染搭不上边。
“谁给你的形容?少管所?”
颜梁淮不答,直说:“你别管谁讲的,总之我了解到的就是这样。如果只是领养和被领养的关系,陈南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如果我说,因为他半身不遂没有生育能力,需要培养一个继承人,好在他百年之后继承家业。你是不是会觉得,面前这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在痴人说梦?”元染嘲讽地看向他。
颜梁淮也不恼,“我没说你是不学无术的混混,相反,从我所知道的消息……你虽然打架闹事一应俱全,可非但不是不学无术,反而各方面表现都非常优秀,甚至一度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差点被选送出国留学。”
元染嘴角勾着抹讥讽,一言不发。
倒是丁幼禾代他开口,“是真的,下棋画画,甚至会编程,好像没什么他做不到的。”
言辞之中,倾慕之情呼之欲出。
颜梁淮自然听得出来,心里委实不痛快。
但他到底不是喜怒形于色的普通年轻人,面上倒还算平静,点了点头,“是,如果不是因为他与人起了口角、失手伤人,他早在纵火案之前就应该跳级毕业、赴美留学了。”
“调查得还真清楚,颜警官。”
“自然,我说要帮你们,就会把一切都查得水落石出。”
元染轻讪,“怕是想把我的黑底翻个干净才对。”
“元染!”丁幼禾低斥。
元染耸肩,往后一靠,贴在椅背上,懒懒散散不欲多言。
颜梁淮接着说:“如果不是因为当初你专横跋扈,纵火案发之后,舆论也不会一边倒的相信是你所为。”
元染轻笑,“因为我不是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乖孩子,所以杀人放火的重案要案一定就都是我所为——颜警官,这就是你们警察的逻辑?”
“我没那么说。”
“你明明就这个意思。”
“你们俩,”丁幼禾一拍桌子站起身,“够了!再吵一句,都给我从这里出去!”
她是真被惹恼了,耳根和脖子都红着。
元染耸耸肩,不说话了。
颜梁淮则蹙起眉,仿佛不屑和毛头小子争论。
“颜警官,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有个情况我想跟你说。”丁幼禾说完,瞪了眼试图阻止她的元染。后者在她凶巴巴的眼神里,立马乖觉地坐直了身子,像极了一只乖巧的大金毛。
丁幼禾觉得好笑,撇开视线,看向颜梁淮,“现在住在京南故居里的陈南,很可能是假的。”
这完全在颜梁淮的推测之外,他不由问:“什么意思?”
丁幼禾稍微拉开领口,将脖子上还未完全退却的淤青给他看,“前几日,我被邀到京南故居给陈南纹身,他对我用粗,这是被他掐出来的。”
尽管隔了几天,淤青已消,远不如当日那么触目惊心。但以颜梁淮对伤势的熟悉程度,自然知道要什么样的手劲才会在几天之后还残留这样的痕迹,顿时怒从心起,捏起手指,“他不是半身不遂?”
“他动作很敏捷,瘫痪也许是出装的,而他也根本就不是陈南。”丁幼禾说,“因为陈南在去世之前刚好找我爸在他背后纹过身,而现在这个‘陈南’背后的,不是鲸,而是一个‘金’字。”
颜梁淮缓缓地说:“……你的意思是,假陈南不知道真陈南背后纹的是头鲸鱼,而在造假时纹上了个‘金’字混淆视听。”
“因为当年陈南的纹身没给别人看,有人问起,他只说纹了个鲸。”元染面无表情地说。
“而楠都方言里,”颜梁淮说,“前后鼻音不分。”
所以,弄岔了。
丁幼禾起身上楼,不一会儿,手里拿着张泛黄的纸下来,递给颜梁淮,“当初陈南背后纹的就是这个——我爸觉得很满意,所以拓给我的。”
颜梁淮拿在掌心,仔细端详之后问元染,“陈家知道陈南背后有这条鲸鱼的,只有你。”
元染点头。
“除此之外,”颜梁淮缓缓看向丁幼禾,“就只剩纹身师,也就是你爸爸。”
尽管房间里开了暖气,但三个人都感觉背后发凉。
唯一的知情人丁止戈,在纵火案之后驾车坠崖身亡。
当所有的事情被串联在一起,所谓的元染畏罪跳楼与丁止戈欠债自杀就都成了出奇相似的笑话——有人,想要除掉唯二的知情人,隐瞒真相。
而这个真相,显然就是如今顶着陈南身份、享用着陈家家产的……已经在法律上死去的陈北。
“我会查个水落石出,”颜梁淮离开之前向丁幼禾许诺,“给你爸爸一个交代。”
丁幼禾咬着唇点头,对她来说,丁止戈的事是压在心头的大石,而今又加上元染的案子,若是能把陈北揪出来,于她而言无疑是最大的喜事。
颜梁淮匆匆离开了,元染忽然站起身。
“你去哪?”丁幼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