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宫里,因一直都有小孩子在,恐磕了碰了,总铺着厚厚的毯子,阿元其实一点儿也不疼,不叫宫女上来,也睁开眼睛看着对着自己眨巴的大眼睛笑了一会儿,抱着这弟弟在地上滚了几圈,一口啃上了这肉肉的小脸蛋儿,这才抱着肥仔儿起来,坐在太后的身边叹气道,“小五这吨位,不是孙女儿说,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万金之躯呢!”意思就是,分量真的很叫人震撼了。
“就是说,小五是很有分量的人么?”五皇子眨巴着眼睛,很无耻地与太后说道,“孙儿,孙儿也是被人看重的人了么?”
“谁敢小看你呢?”阿元幽幽叹气道,“一不小心,就得被压趴下来着。”
“皇姐是在嫉妒,这个我明白。”在阿元扭曲的目光里,如今越发口齿伶俐的肥仔便叹气道,“我都听父皇说啦!皇姐小时候,也跟小五似的特别可爱,可是后来王叔不叫你吃饭,皇姐瘦了,从此以后,特别嫉妒跟小五一样想吃就吃的人。”说完,就板着手指头说道,“今儿,早上吃了一个芸豆卷儿,几样小菜,两碗粥,还有三只大包子……顺便,还有一碗红枣茶溜缝儿……”
其模样之炫耀,就叫阿元咬牙切齿了起来。
心里给“背叛”了她的圣人记了大大的一笔,阿元只板着自己的脸犀利地说道,“怨不得,皇伯父竟扛不动你呢。”
“没事儿,寻能抗动小五的四哥就行了。”肥仔儿说的特别熟练,显然阿元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头,苦逼的好四哥惨遭毒手。
太后看着两个小的一本正经地斗嘴,笑得直抹眼泪,默默地看着阿元说孩子气的话,又啃了弟弟一口,这才问道,“你在外头,竟是乐不思蜀么?”
“哪儿啊,”阿元眼睛转了转,便与太后抱怨道,“前头母亲设宴请了几家的小姐,孙女儿这才知道,这年头儿在京里别的不多,就亲戚多。后头又有些事故,蒋家出了点儿事儿,孙女儿去给表姐撑腰来着。”说完,就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见太后皱眉,想到她是做厌恶嫡庶不分的人,有心给蒋舒兰刷刷好感,便笑道,“表姐是个温柔的人,顾忌着到底是父亲,本是容忍,后头孙女儿看不下去了,这才治了那妾与庶女,却也不肯伤及人命呢。”
“她愿意给边关的孤儿寡母银钱,是个心善的。”太后点头,又不在意地说道,“一个妾,打死了也就打死了,难道谁还真会治罪不成?”到底不是很亲近的孩子,并不是十分在意。
“表姐心善。”阿元不过是说了这个,就不肯再说,叫肥仔儿搂着自己的腰,她就与太后笑道,“前头一不小心冲撞了三皇兄,不知……”这贱人有没有进宫告状。
凤桐这家伙,天生就是个告状精!
“来了,被哀家骂了回去。”太后说起这个孙子就皱眉,冷冷地说道,“说你对他不恭敬。哀家就问他,我宝贝孙女儿素来知礼,怎么独独对他不恭敬呢?支支吾吾说不明白,后来慧嫔正好哭到哀家的面前,哀家这才知道,好么,为夫不仁,为父不慈,简直就是个畜生!”说到这里,太后也有些动气,与阿元冷笑道,“能叫他生母为了他王妃儿子来与哀家告状,可见慧嫔的面前,他究竟是怎么做儿子的,没有叫皇帝撸了他的王爵,哀家就已经是看在他王妃世子的面上了!”
阿元不过是在太后面前报备罢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心里就觉得满意极了。
凤桐已叫太后圣人不耐,再作几回,没准儿连爵位都提前作到凤舟的脑袋上。
“三皇兄不知怎么了,竟似乎对三嫂有些偏见。”阿元敛目,便叹道,“听说三嫂在府里过得艰难极了,再厉害,就是个女人罢了。三哥偏宠徐家的侧妃,对几个侄儿都不一样,有的当宝有的当草,我瞧着心里也难受。”说完,摸着怀里五皇子的脸低声道,“阿舟才多大,竟已经十分沉稳谦和,只是孙女儿想着,这过得快活的,大多如五皇弟这样无忧无忧,只有家中多事,才能修炼出稳当的性子来。”
“老三媳妇儿是从来不肯在哀家面前抱怨这些的,哀家竟不知道,她吃了这么多的委屈。”太后便叹道,“在宫里,这孩子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如今想想,是个知道规矩的,反倒叫人心疼她。”若是顺王妃闹到宫里,太后自然也会为了她做主,只是却不如眼下这样愧疚了。
“皇祖母平日里多疼疼几位皇嫂,就什么都好了。”阿元拍了太后一个小小的马屁,见太后点头,果然寻思着如何给下头孙媳妇儿些体面,便抱着五皇子与五公主出来,才出来就叫五公主一指头点在脑袋上了,一边叫肥仔儿鼓起嘴巴在自己的额头吹气儿,一边用委屈的目光看着五公主道,“皇姐怎么点我?”
“你不回来,我在宫里过得不舒坦。”五公主便不欢喜地说道,“前儿沈家表姐进宫来了,我也去瞧了,是个好姑娘。定国公府也是有福,只是……”她皱眉,与阿元低声道,“我一想到你在外头海阔天空的,就觉得心里不快活。”她与阿元一同在宫里长大,是最亲近的姐妹了,如今阿元与许多的女孩儿都很要好,五公主自然会感到失落,然而这感觉不过是一顿之后,她自己也笑起来,摇头道,“我这是想多了。”
虽有别的姐妹,然而五公主与自己到底不同,阿元也觉得自己有些野了,拉着五公主的手笑道,“咱们姐妹,有什么知心的话儿不能说呢?别人,也都不如皇姐的。”心里打定了主意不往外跑,只陪着太后与五公主,阿元只想了想,便笑道,“不然,过几日咱们去跑马去,只咱们几个如何?”
“带着表哥表嫂吧。”五公主心里感念,只含笑说道,“沈家表姐忙着京中募捐银子的事儿,脱不开身,倒是表哥与阿栾,”见阿元听见沈拓嘴角就抽筋了,五公主觉得好笑,却还是忍笑说道,“表哥又不是能吃人,你担心什么呢?”
“他是不吃人,他喜欢跟阿容喝酒呢。”阿元一叹,到底应了。
果然过了几日,外头天气清朗凉爽,阿元便与五公主外加一只哭着喊着要跟来的肥仔儿到了宫苑马场,迎面就见器宇轩昂的沈拓与阿栾并肩过来了,阿元脸上刚刚露出了一个笑容,却见另一侧,九公主人比花娇,弱柳扶风地过来,眼角一跳,阿元也不说别的,迎头就过去了,拦在了九公主的面前,含笑道,“九妹妹,今儿马场没有你的地儿,且回去,不然,我叫人拖你走,叫人看了不好看!”目中已然带了冷意。
另一侧,一只肥仔儿却窜到了英武的青年的面前,仰着自己的小脖子,张大了嘴巴,连豁牙与喉咙里的小舌头都叫人看见了,比了比这大哥的大腿,再费力地低头。
腿没看见,却只看到了一个肥嘟嘟的小肚皮,肥仔儿觉得很受伤。
☆、第118章
阿元与九公主处,已然是气氛紧张。
淡淡的胭脂,上挑的眉线,一张巴掌大,仿佛晶莹剔透的小脸,一身素淡却飘逸的宫装,在腰间紧紧地束起,与宽大的流云袖的衣裳交叠在一起,越发显得这年纪不大的女孩儿如同云中仙子般飘逸脱俗,只是阿元见九公主这做派,显然是对沈拓并没有死心,心里想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非要往人家的姻缘里插一杠子,就算人家是联姻,没有什么感情,这样就能打着真爱的旗号破坏人家的姻缘?
特无耻!
目中带了鄙夷,阿元对这不知来自何处,显然没有不能做小三觉悟的姑娘冷冷地说道,“不走,就滚!”
“皇姐为何再三欺辱我?”九公主只觉得阿元是个克星似的,目光不甘地看向远处,就见沈拓的目光竟完全落在了一个肥嘟嘟的小东西的身上,似乎那么一个痴肥的小子也比自己要来的叫人喜欢,一时又心灰又怨恨,叫阿元鄙夷的目光一看,眼睛就红了,一双眼睛里头全是委屈的泪水,只含泪道,“我也是父皇的女儿,也是公主,皇姐为什么就这么欺负人?!”
“你觉不出错儿来?”阿元懒得废话,眯着眼睛说道,“你生出了这样的美貌来,就是祸害人家姻缘的?说出来我都觉得恶心!还公主,”她面目讥讽,冷笑道,“天下的男人死绝了?你偏这样不要脸?!皇伯父何等英明,都叫你败坏了!”皇帝的女儿,天生高贵,偏偏要巴望别人的夫君,这名声传出去能好听?不定多少人家背地里笑话呢,说到这里,阿元见九公主依旧恨恨,便冷笑道,“不然,咱们便往皇伯父处去?你这么有理,大可叫皇伯父骂我!”
若不是实在可怜陈嫔一番慈母心,阿元早就叫九公主在宫里住不下去了。
“我不过是喜欢一个人,皇姐凭什么……”九公主顿足,才说了一句,迎面一个耳光就过来了,她捂着脸骇然抬头,看着冷笑的阿元,就听阿元慢慢地说道,“好个不要脸的东西,既然如此,我还可怜你什么呢?!”说完,只对身边束手而立的大宫女说道,“往宫里透话出去,就说九皇妹得罪了我,不着我待见!”说完,这才对着九公主颔首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真是给脸不要脸!”
简直与当年二公主一个做派,只是从前二公主要抢的不过是个状元,圣人都勃然大怒。眼下圣人正是要大用沈家的时候,如何能叫人家的家眷在京中寒心?九公主连这都看不明白,还觉得自己聪明的不行,就叫阿元觉得蠢透了,见九公主挨了自己一个耳光,却还是没有明白,兀自用怨恨的目光看着自己,竟觉得自己与阿栾一丘之貉,一同拦着她不叫她与沈拓亲近,也烦了,只问道,“你真的不走?”
知道阿元是真敢使人拖着自己走的,九公主恨恨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殿下留步。”此时阿栾的目光才从肥硕可爱的肥仔儿的身上起来,见着这方阿元动作,便微微皱眉,走到了阿元的身边,垂目给她揉方才打人的那只小手,见红了,便摸了摸阿元的头。
熊孩子眼珠子一转,越发地抱着手喊手疼。
远远地沈小将军看着这破孩子装模作样,决定出宫以后,还得与他湛兄喝一回酒。
“唤我何事?”九公主就看不明白了,阿栾健美高挑,在现代算是有中性美,很受欢迎,可是在古代,男子大多喜欢柔媚温顺的女子,她这样儿该是嫁不出去的那种,凭什么占了沈拓这样英武的英雄人物呢?心里恨她挡了自己的路,语气便不那么好,冷笑道,“难道,连你都想要羞辱我么?!”
阿栾对于小姑娘的怨恨没有什么反应,并不在意,此时却只是一边给阿元捏手,一边低头淡淡地说道,“殿下的书信,我看到了。”见九公主一怔,显然不敢相信自己好不容易传给沈拓的信,这男人为什么要给妻子看,想到上头大胆的爱慕之意,九公主的脸腾地就红了,然而阿栾却只是漠然,顿了顿,方才颔首道,“说这个,并不是在殿下面前炫耀,因为,并无必要。”
“什么?”
“夫妻之间,本就不该相瞒。”阿栾淡淡道,“我的夫君,自然是这世上极好的,只是他有我了,殿下晚了一步,因此,虽感动你的心意,我却不能将他让给你。”
阿元觉得这话怎么就这么不对味儿呢。
想了想,这家伙才发现,阿栾竟然是在用男子的一种口吻,在郑重地说话。
“什么?”
“我曾说过,这人是我的。”阿栾继续淡淡地说道,“我虽不才,殿下这样的女子,还并不看在眼里。若是殿下再有一次与我生事,到时,就算到时候我拿命相抵,也叫殿下付出代价,你懂了么?”九公主这么一个单薄的人,阿栾只怕自己一耳光就能抽得她去见祖宗了。眼角动了动,阿栾伸手就将手扣在了九公主的脖子上,还未握紧,九公主就叫她浑身陡然迸发的杀气给惊吓得无法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