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赶紧拦住九太爷:“九叔公,我就想请您出个面,让她放一半嫁妆到我们家。”
“那你得说清楚,她到底有没有那种事情?”
林夫人叹了一口气:“日子过得好好的,她一个人去上海登报说离婚,没有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会相信?”
九太爷的脸色忽然就变了:“这种事情焉能用常理来推断?没有堵了两个人在屋子里,你就说她如何如何,这不是污蔑吗?”
难怪方大小姐这般有把握,自己是被这个侄孙媳妇当qiang使了。
她是想让方大小姐留一部分嫁妆到林家,可又拦不住,这才到族里来搬救兵的。
可是再怎么着,也得要讲道理!既然方大小姐和思虞两个人都说好了,和平分开,林家族里怎么能帮亲不帮理,用蛮力替林书明家强占别人的东西呢?
被九太爷这么一吼,林夫人的脸色变成一片灰败,她喃喃两声,不敢再开口。
“莫怪林氏要推举九太爷为族长,果然是遇事明断通情达理。”方琮珠赶紧给九太爷戴了一顶高高的帽子,笑眯眯的向他行了个礼:“我为方才有不当言词向九太爷致歉。”
九太爷心里头舒舒服服的,摸着胡须乐呵呵的只点头:“去罢,你去罢,以后你和林家就再无瓜葛。”
“多谢九太爷。”
方琮珠弯腰行礼,直起腰来时,眼中含笑:“只不过那个毁我清白之人,我却不能放过她,得去苏州市政府找市长大人判个明白!”
她佯装上前,林夫人吓得朝九太爷身后躲。
林思虞见自己母亲狼狈,叹了一口气,走到方琮珠面前,朝她行了一个大礼:“此事是我母亲做得不对,我在这里代她赔罪,还请看在曾经在一个院子里住过几个月的份上,宽恕了她罢。”
方琮珠眼波一转,嘴角含着冷笑:“若是她继续造谣诋毁我,坏我名声,那我又该如何?”
林夫人听到似乎有台阶可下,赶紧表态:“方大小姐,我不会再提这事了,绝对不会!”
“那好,”方琮珠点了点头:“倘若我再听到一点点这样的话语,莫怪我方琮珠不客气!”
她的眉眼吊了起来似的,含着凌厉之气,看得林夫人冷冷的打了个寒颤。
这都是盛春了,如何这般阴冷?
“我母亲不会再说这话了,方大小姐,你只管放心罢。”林思虞很难堪的替林夫人做保人,心里头埋怨她,为何这样不会说话。
离婚已经是既成事实,还想要扣着人家的嫁妆,那也太贪婪了些。
“既然林大少爷这般说了,我姑且姓你一回。”方琮珠冲着林思虞笑了笑:“我大哥说过了,你是一个讲信用之人,你开了口,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她婀娜多姿的转过身去,攀着翡翠的手腕上了竹轿。
坐在竹轿里,回头又看了林思虞一眼,那张脸还真是耐看,虽然此刻皱眉站在那里,却依旧是那般帅气。
方琮亭握住林思虞的手晃了晃,说了声“保重”,也上了竹轿,方家最前边一个下人吆喝了一句:“起轿,走人啦!”一行齐齐迈开步子,人浩浩荡荡的朝官道上边进发,林思虞站在家门口,看着那群人渐行渐远,身影慢慢的消失在绿杨之间。
他的心里空荡荡的一片。
似有人轻轻从笔记本里撕去一页纸,那个地方终究有个空缺。
“唉,这事情……”
方夫人见着嫁妆回来,唉声叹气的和方正成说话:“这下可怎生是好呢?成亲才八个月,这就闹崩了,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呢?”
方正成才从厂里回来,进门就听着夫人告诉他一个这样的消息,愣在那里半天都没缓过神来,就好像平白挨了一棍子。
“琮珠呢,琮珠是不是委屈得正在哭?”
相比方夫人现在担心外边的风言风语,方正成更担心他的这个宝贝女儿。
方正成有两个儿子,女儿却只得这一个,从小就宠着,生怕她吃一点点苦,没想到她这命真是苦,十里红妆的送她出了阁,没想到竟然落了这般下场。
“琮珠……”方夫人叹着气:“她好像并不伤心。”
方正成吁了一口气:“这还算好。”
他转头看了看阿大:“你去将大小姐喊过来,我有话问她。”
“老爷,大小姐正在大少爷房里,她好像在跟着大少爷学什么洋文。”阿大及时的报告方琮珠现在的动向:“大小姐说她今年要报考大少爷那个学校哪。”
方正成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琮珠可真是会说笑话。”
复旦大学哪有这样容易考?且不说招女生的比例不高,就单单说那些报考的女孩子,谁不是新式学堂里念过好些年书去考的?人家考的不仅仅是认不认识字,还有什么数学、自然科学,甚至还有英文呐。
只不过,琮珠刚刚受了这离婚的打击,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罢,自己不能再去打击她。
只要她觉得开心就好。
方琮珠走进堂屋的时候,见着厅中央的桌子旁边坐了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四十多岁年纪,圆胖脸儿显得很和蔼。
从他坐着的位置来看,应该是方家的家主方正成了?
“父亲。”
身边的方琮亭毕恭毕敬喊了一声。
果然是他,方琮珠低头,跟着喊了一句“父亲”。
“你们兄妹俩且坐下。”方正成指了指那边的两张椅子,让方琮亭和方琮珠坐了过去。
待两人落座,方正成仔细打量了一眼方琮珠,见她的气色很好唇红齿白,眼睛水汪汪的但绝不是流泪导致的那种效果,这才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