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2 / 2)

这种放羊式的管理放到其他国家大概早就不知道帝位更迭多少次了,但卡斯蒂利亚就以一朵奇葩之姿,硬生生的过了这么多年,还过的挺不错。

在这种情况下,贵族的支持对于一位国王就显得至关重要了。不巧得很,由于亲王长袖善舞的缘故,最为重要的大贵族基本上都跟他有着或多或少的瓜葛。

要是放到三个月前,有人告诉辛西娅她会主动去接触父亲的旧部,她绝对会表面上露出羞涩的微笑,内心里把对方定义为“傻子”,还附赠一个大大的白眼。

可经过了三个月的速成教育,就算她再不想承认,表哥灌输的制衡论确实已经深入了她的心底,以罗瑟尔为首的贵族们确实打从心眼里并不把她当盘菜,但就像他们自己宣称的那样,他们依然是属于卡斯蒂利亚的。

说白了,瓦伦丁和爱德华争夺的从来不是辛西娅本人,而是卡斯蒂亚的控制权,偏偏在这个血统至上的国度,能够稳稳端坐王位只有流淌着王室之血的她了,也就是无论是哪方得势,辛西娅的王位都不可动摇。

确认了这一点,哪怕她本人再怎么不愿意与过去扯上关系,也不妨碍他们可以为她所用的事实,做事全凭喜好是饱受宠爱的小孩子的特权,而她从来就没有享受过。

“罗瑟尔卿对于如今的卡斯蒂利亚是怎么想的呢?”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陛下才是。”

爱德华看着端坐在王位上的女王,本来就算不上高挑的身形与高大的宝座相比更显娇小,握着国王权杖的手指非常纤细,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她就像只一个抱着鲜嫩肉块的孩童,被饥渴的豺狼们团团包围,怀璧其罪却毫无自保之力,一不小心连自己都会沦为别人的口中食。

而他,也是豺狼中的一只。

“陛下你对于如今的卡斯蒂利亚是怎么想的呢?”他满怀恶意的问道,“选择了代表圣光教的瓦伦丁裁决长,疏远厌恶我们这些本土贵族,您又想将这个国家带领到何处呢?跟以往一样在教皇仁慈的统治下摇尾乞怜吗?”

“我无意攀附圣光教。”辛西娅如是说。

“有意思的说法,”爱德华点了点头,“那么您今天召见我,是想要摆脱瓦伦丁选择我们了吗?”

“也并不是这个意思。”她摇了摇头。

“啊哈。”

青年笑了,看向少女的眼神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既舍不得你的好表哥,又想要我们的支持,太过贪心可是会下地狱的啊,我亲爱的辛西娅陛下。”

面对如此质问,辛西娅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在娜塔莎的生日会上我就觉得你跟莫洛文侯爵很不一样,我从小就认识侯爵,自认还是有些了解他的,他对于我死去的父亲推崇备至,容不得任何闲言碎语,但是,那天你对我说,你们高估了亲王殿下……”

爱德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又怎么样呢?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确实是事实,但却是莫洛文侯爵一派绝对不会承认的事实,”辛西娅舔了舔嘴唇,“只要是曾经追随我父亲的,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我们之间破裂的父女关系,而你呢,却听从他们的安排,伪装出父亲的举止来接近我,这恰巧说明,无论是对父亲还是对我,你都并不怎么了解。”

“说不定我就是特别孤陋寡闻呢?”

伯爵轻佻的耸了耸肩,辛西娅没有理他。

“我从来没有接受过正统的继承人教育,虽然罗瑟尔家族是姑母和父亲的母族,但也从来没有正式接触过,只是模模糊糊有个封地在西北面的印象而已,你们到底镇守在哪里,权势有多大,对国家的重要程度,还有你们为什么多年都远离帝都,这些都一概不知。”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向爱德华:“所以当初你在娜塔莎生日会上出现时,我也很轻易的就把你划到了莫洛文侯爵那一派。”

“难道不对吗?”

“当然不对啊,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道理,父亲结交了这么多的贵族,可为什么最后登上王位的却是看似毫无支持者的姑母呢?如果父亲身后有家族的支持,那他何必要结交莫洛文侯爵这类空有头衔的帝都贵族?”

爱德华摸了摸下巴,猜测道:“或许是嫌弃家族太过弱小了吧?”

辛西娅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理由,我见识太浅,也一直拿不定主意,直到昨天表哥告诉我,卡斯蒂利亚的支柱产业是暗杀和走私,我才觉得脑子稍微转过了弯儿。”

“哦?”

“能够成为远超工艺品的财务支柱,必然是非常庞大的金额,但是我在这个国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听说过有谁经营着这两样产业,在父亲封地的时候还可以说是孤陋寡闻,在这个根本就藏不住秘密的帝都还什么都不知道,就很奇怪了啊。”

手指在胸前的功勋章上摸索了一下,爱德华低笑出声,“或许是瓦伦丁骗了你,他哄骗小孩子很有一套。”

“他特意说我是首领,还问我高不高兴,”辛西娅把权杖往地上一杵,眼神竟然少见的显出了几分凌厉,“直到今天看到你代替莫洛文侯爵出现在这里,我突然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你和莫洛文侯爵并不是一路人。”

“你们其实是玛丽姑妈的势力,暗中经营着暗杀和走私的业务,或者说,这本身就是皇族的产业,只是交到了你们的手里。

“玛丽姑妈猝然去世让你们措手不及,而我父亲又因为王位的原因与你们疏远,一时间,你们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接触我的途径,与莫洛文侯爵接触是个下下策,可你们别无选择。”

“这也是为什么侯爵会让你学习我父亲的举止,他知道这必然会引起我的逆反心理,连带着你也会被厌恶,而一旦我疏远你,你就被绑上了他的战船,再也下不来了。”

爱德华静静的听着,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灵活的把玩着镀金的袖口,他面带微笑,看上去从容不迫,“我不得不承认,您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很多,我的陛下。”

“没错,是我打晕了您的传令官,代替那个老东西来到了这里,毕竟我可是被他狠狠地坑了一把,怎么能毫无回敬呢?”他爽快的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这确实是个非常好的机会,比我来帝都后的任何一个机会都要好。”

辛西娅不由得挺直了身子。

“您的猜测很对,罗瑟尔和莫洛文确实不是一路人,但是我们和您是不是一路人,这还很不好说呢,”他玩味的说道,“归根结底,这都要看您和伟大的圣光教是不是一路人了。”

“看样子,我的姑母和圣光教不是一路人啊……”

这可真是非常令人意外的消息。

辛西娅若有所思,爱德华则笑而不语。

“那经过你这段时间的观察所得出的结论呢?”

“这就是我站在这里的原因啊,陛下”,拥有金棕色瞳孔的伯爵眨了眨眼睛,“看门狗瓦伦丁是非常出名的狂信徒,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教皇的铁杆支持者,我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现在,我有些不确定了。”

“为什么?”

“我一向不会玩这些弯弯绕,但一个战士最值得依靠就是直觉,”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回答的简单明了,“他与教皇之间的气氛非常奇怪,并不是单纯的偶像与追随者,这可跟我得到的消息不太一致,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身上有猫腻,还可以观望一下。这个理由同样适用于您,我的陛下。”

“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您对这个国家是怎么想的,对圣光教是怎么想的,您将来想要做什么,又能够做什么,把这些统统开诚布公吧,我会基于自己的信念对您说的话做出判断,决定是否奉上罗瑟尔家族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