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1 / 2)

瓦伦丁静静的跪在原地,对于教皇的评价没有丝毫反应。

“我知道你心里怨恨她的无情,但你也要知道一件事,”教皇敲了敲扶手,言语里颇有些警告的意味,“如果没有她的身份,你现在应该躺在某位大人物的床上,还不是在这里向我汇报。”

“……您说的是,”低垂的头掩盖住了瓦伦丁的表情,“无论是您还是玛丽女王的恩情,我都铭感五内。”

“哎呀呀,傻孩子,这么严肃干什么呢?”格里高利六世微微笑了起来,“你一直是个好孩子,这点我是很清楚的。好了,跪着多累呀,快站起来吧。”

“多谢冕下体恤。”瓦伦丁依言站了起来,腰杆挺的笔直,只是头颅依然微垂。

教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法衣与扶手椅摩擦发出了“沙沙”声,“小玛丽真是可惜了,不过小辛西娅看上去也不错,像我这种老人家,每次看到活力四射的小姑娘就非常喜欢呢。”

“卡斯蒂利亚现任女王辛西娅是约瑟夫亲王的婚生子,同时也是玛丽女王唯一的合法继承人,”瓦伦丁不着痕迹的加重了“唯一”这个词的读音,“玛丽女王生前曾经属意过让她继承王位,在国内也算是众望所归,所以我才擅作主张拥戴了她,请冕下责罚。”

“唯一的继承人啊……”教皇重复了一遍,顿时意兴阑珊,语气也不复热络,“明明是百灵鸟一样的可爱女孩,应该被人用金丝笼好好呵护才是,真是可惜啊。”

裁决长对教皇轻佻的言论视若罔闻,“约瑟夫亲王偏爱外室生的儿子,对长女不闻不问,导致现任女王并没有接受过多少教育,并且由于长期被父亲软禁,女王生性内向腼腆,从未有过鲜明的主张。”

“听上去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啊,”教皇若有所思的说,“只是我听到的消息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向世界宣告血亲复仇时的气魄连我都敬佩不已。”

“冕下,这其实是我授意的,为了转移敌人的注意力。”金发修士表现的格外低眉顺眼。

“哦?”格里高利六世慈爱的看着他,这往往是他发难的前兆,“为什么呢?”

“因为锡安会,”瓦伦丁坚定地回答,“我向您汇报过,在女王登基后不久,锡安会就对卡斯蒂利亚的皇宫发动了一次突袭,他们的目标就是辛西娅女王。”

教皇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么回事。”

“那一次的袭击几乎毁掉了卡斯蒂利亚的皇宫,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辛西娅女王可能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锡安会!又是锡安会!”年迈的教皇拍了一下桌子,随后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又

收回了手,叹了口气,“圣光如此是仁慈伟大,为何总有人领悟不了它所透出的真谛。”

瓦伦丁将手放到了心口,诚挚的劝慰道︰“有些人已经在邪路上越走越远,这并不是冕下的错。”

“唉,作为我主的牧羊人,无论羊群里走失了哪一只都是件令人心痛的事,”格里高利六世悲悯的闭上了眼楮,“只是这些迷途的羔羊为何要去袭击小辛西娅呢?”

“他们是为了通过声东击西的方式来转移我的注意力,”说到这里,瓦伦丁顿了顿,“因为异端审判局已经成功抓捕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关键人物。”

“谁?!”教皇猛地抬头,厉声问道。

青年一字一顿的回答道︰“前任枢机主教阿列克谢的侄子——列维*斯坦森。”

一听到这个名字,教皇顿时萎顿了下来,嘴里念叨着前任主教的名字,“阿列克谢,阿列克谢……他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狗啊……”

默默的将教皇的异状记在心底,瓦伦丁不动声色的瞥了老人一眼。

后来人大概很难想象,在很早之前,格里高利六世最信任的人并非是被誉为“圣徒再世”的巴勒特主教,而是那个如今在地牢里被关的疯疯癫癫的阿列克谢。

根据圣城里流传的小道消息,格里高利和阿列克谢曾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他们两个一同入教,一同升迁,从执事到主教,甚至还同时入选上任教皇的枢机团,被称为“圣城双子星”。

等到上一代教皇去世,两个都获得了参与选举的权利,几位候选人被关在了历任教皇诞生之地——西斯都神殿之内,在经历了一连两个当选教皇的主教都因为过于激动而丧命后,命运女神终于眷顾了二人,神殿顶上代表尚无结果的黑烟一再升起,在距离限定时间只差一息时,紧闭的殿门终于得以伴随着袅袅的白烟缓缓开启,从中走出的人正是格里高利六世。

戏剧性的选举过程也被永久的留在了圣光教的历史上。

对于教皇之位的焦灼争夺,大概就是格里高利和阿列克谢这对挚友分道扬镳的开始。

在瓦伦丁还是一名普通执事的时候,曾经在阿列克谢属下的教区任职,那时候的红衣主教已经有了后来叛逆的苗头,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对教皇的权势感到全身心敬畏,不止一次驳斥过教皇的赦令,还干过指着格里高利六世鼻子大骂“老糊涂”的壮举。

但他是阿列克谢啊,教皇唯一的挚友,所有人都这么想着,对于他的不敬习以为常,或许还要包括教皇本人。

格里高利六世对于阿列克谢表现出了惊人的包容,不仅不会大发雷霆,每次当后者说到激动时,他还会站起身轻拍阿列克谢的背部,生怕对方岔了气。

一时间,阿列克谢主教风头无两,私下有大胆的还会调侃他为“影子教皇”。

如果故事这么继续下去,这段友谊大概会成为圣光教历史上极富传奇色彩的佳话,或许还会被绘制成壁画,被永久的留在圣城的一角,也可能被编写成歌谣,由游吟诗人传唱至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可惜没有如果,演技再好,假的也变不成真的。

在瓦伦丁荣升神甫的那一年,阿列克谢主持了对西斯都神殿的修缮工作,他找来了当时最负盛名的艺术家,为神殿的穹顶绘制一副恢弘的壁画,那就是后来连名字都不能提的《审判日》。

直到画作完成之前,所有的工作都显得有条不紊,画师在各个教堂乃至盘石大殿都曾留下完美的作品,格里高利六世还曾亲自接见过他,盛赞其如神般的惊人天赋和无人能比的精妙技法,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就是这么一位艺术天才,却是锡安会长老会的成员。

修缮工作彻底完成的那一日,教皇在红衣主教团的陪同下亲临西斯都神殿,观赏了那幅惊世骇俗的壁画。

圣光之海被具现化为了一个拥有冷酷双眼的男人,他站在云端高高的俯瞰着众生,历代教皇与圣徒赤身裸/体的跪拜在云层中瑟瑟发抖,而云层之下的则是同样不着半缕的教徒与神职们,他们惊慌失措,他们相拥而泣,他们撕打苦寒,无论男女老少,无论美艳丑陋,皆透过扭曲的肢体向观看者传达出了如惊涛骇浪般的惶恐与绝望。

画师将主题描述为末日审判,这是□□裸的讽刺。

“给我把它涂掉!!”

格里高利六世怒不可遏的喊道,他举起手中的权杖劈头盖脸的向画师砸去,却得到了对方张狂的回应︰“这是你们这些窃取了圣光力量的小偷应得的下场!!”

然而胳膊拗不过大腿,出色的天赋没有拯救画师的生命,这件事被视为锡安会对圣光教的大胆挑衅引起了莫大的轰动,他作为主犯被首先开刀。

大概是出于兔死狐悲的情绪,阿列克谢在行刑的前夜去地牢中拜访了这位殉道者,情绪激动之下,他与对方一起比出了锡安会的标志性手势,而这一切,都被一条蛰伏的毒蛇尽收眼底。

阿列克谢主教其实是异端的消息再次轰动了圣城,金发的修士踩着曾经的上司一跃成为了教皇的新任心腹,然而无论对锡安会的挑衅者做出了多残酷的惩罚,西斯都神殿穹顶上的魔法画作都无法被抹消,成为了这座神殿最深处的秘密。

“阿列克谢的侄子……那个列维*斯坦斯怎么了?”格里高利六世收拾好心情,恹恹的问道。

“根据我的推断,此人很可能掌握着一个巨大的秘密,那就是我们多年调查却不可得的,现任锡安会会长‘天选者’的真实身份。”瓦伦丁答道。

“什么!”教皇猛地站了起来,以他快行将就木的年纪来说,动作敏捷的不可思议,“你能确定吗?!”

青年皱起了眉头,脸上泛出了犹豫的色彩,“实际上,斯坦森身中非常危险的蛊毒,现在命悬一线,为了救他,阿列克谢主教已经招供了,只不过这个答案过于匪夷所思,我们一时不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