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布衣初时身子抖得厉害,此刻判决已定,神色渐渐如常,索苏伦瞧他神情,便知此修已生逃亡之意。
索苏伦本就是魔界魁神,座下魔修亿万,因此最善察颜观色,等闲修士只需一瞧,就可窥知他人心思。
这日铁扇散人传音道:“这何布衣孑然一身,并无牵挂,逃不掉也不过是个死,逃得掉便是赚了,我猜他必是要逃。”
索苏伦微微一笑,道:“我猜此人必有牵挂。”
铁扇散人愕然道:“铁道友与何布衣是故旧相识?”
索苏伦道:“素不相识。”
铁扇散人道:“既然素不相识,又怎知此人必有牵挂?”
索苏伦笑道:“铁扇兄只管瞧下去便是。”一脸的高深莫测。
铁扇散人好奇心起,且他因被兽劫所阻,来不及与金袭会合,因此也担了老大的心事,生怕凤五责罚。凤五如何处置何布衣,与他关系甚密,便苦苦哀求起来,非要索苏伦道明其中玄机。
索苏伦被缠不过,只好道:“凤五首选此人诛杀立威,岂能不慎?我猜此人必有隐密之事被凤五抓住痛脚,此人若敢逃亡,赤衣童子必会当众说出他的隐私来,一来令何布衣甘心就死,二来也可震慑诸修。”
铁扇散人连连摇头道:“何布衣与我虽只有数面之缘,我与他怎样也有百年交情了,若他果有隐私,我怎能不知?”
这时何布衣立起身来,就向岭上一步步走去,索苏伦见他神色愈加坚定,知他上岭是假,逃亡是真。细细瞧去,此修凝神瞧着地面,那分明是在暗念法诀,足下云生风起,眼瞧着就要遁风而去了。
便在这时,青衣童子道:“师兄,师尊当初说的明白,何布衣虽是行差步错,罪该一死,但祸不及家人。他若将当初贪墨的法宝献出,他侄儿的性命,也就饶了吧。”
此言一出,何布衣全神剧震,嘴巴大张,足下云散风消,显是一步也不敢动了。
赤衣童子皱眉道:“师尊果真对你提过此事?”
青衣童子笑道:“师尊担心你嫉恶如仇,不肯给人退路,便对我提及此事,师兄,他若果然交出法宝,对他的侄儿,还请网开一面。”
赤衣童子叹道:“既然这是师尊之意,在下怎敢妄为?我着实是恨他不法,他若不顾而逃,正好将其一族斩草除根。却被师弟坏了事。”言罢恨恨不已。
诸修听到这里,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幸好青衣童子及时开口,否则那何布衣一旦逃之夭夭,却反而惹下灭族之祸了。看来那赤衣童子虽是心狠,青衣童子却是好商量的。
只有索苏伦心中暗笑,两位童子一唱一合,倒是演得好戏,既显出凤五明察秋毫,法眼无双,又显出体念下情,法外施恩。好人恶人,一发儿做了。此手段在索苏伦瞧来虽是寻常,但凤五与自己分明是同道中人,再无疑问了。
这时何布衣急步上前,一双眼珠已瞪得赤红,大叫道:“在下所贪法宝,一件也不敢留,万请仙师开恩,饶我侄儿一族性命。”说罢将怀中物藏取出,颤微微递了上去。
赤衣童子一把接过,瞧也不瞧,冷笑道:“何布衣,百年前你兄长殒落,却留下一名遗腹子来,此事别人不知,怎能瞒得过我家师尊。你家侄儿娶妻纳妾生子,如今已是子孙满堂,连同妻族侍奴,共计三百二十六口。此数确也不确?”
何布衣汗如雨下,口中只是道:“仙师饶我侄儿满门,在下虽死,也感念仙师大德。”
赤衣童子道:“你只需一死,百罪全消,谁去理会你家侄儿。且你跟随神君多年,纵无大功,也有微劳,你家侄儿一族,我等自会好生照拂,这物藏中所有之物,师尊已有交待,便赠予你家侄儿。”
何布衣“啊”的叫了一声,双目睁得溜圆,不信竟有此事,但赤衣童子当着众人面前说出此事,又借着凤五名义,那凤五言出必行,谁人不知?心中感念凤五慈悲,两行泪水不禁流了下来。哀声道:“总是在下糊涂,可不是辜负了凤五仙神君厚意。”伸出头来,只求一死。
那赤衣童子叹息一声,手中拂尘轻轻落下,此宝持在手中,不过三两,这般拍落下去,却有数百岳之力,只听“扑”的一声,将何布衣脑袋打得粉碎,一道元魂遁出体外,却被青衣童子随手收了,就纳入花篮之中。
岭下诸修皆是默默无言,有那与何布衣一般行事不济者,此刻已是面如死灰。但想来凤五连百年前遗腹子这等隐密都能探到,何况其他。岭下诸修先前纵有避祸之心,此刻也只好甘心接受凤五责罚了。
铁扇散人喃喃道:“原来他竟是有个侄儿的,这百年来倒也瞒得我好苦。”口中念了数遍,同样是面如死灰。
索苏伦传音道:“铁扇兄,莫非你也有不可告人之事,心中亦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