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小念一惊,原本稳稳的手一颤,要不是那只手稳定地按住,鱼汤怕是已经洒了一地。
她缓缓地抬头,四目相对,看到的是宁风温和地笑。
“你……你……”
小念的声音也在颤抖,“……好了?”
宁风声音愈发地温柔,道:“我好了。”
“那……太好了。”
小念这么说着,然而她略略低下的头,停不住颤抖的声音,都在表示她其实不是那么开心。
宁风叹口气,温柔地接过鱼汤在手。
他完全能够理解这个好像受惊小兔子般的女孩。
宁风的痊愈,他的能自理,就好像是一个预兆,在告诉小念,他没有那么依赖她了,他随时可能离去。
一切,很可能会回到原本的样子,之前的轨道……
宁风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法说。
他不想欺骗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告诉她不会离开,因为他必将离去。
这种善意的谎言,又能骗得了何人?
于是,宁风只是默默地,一口一口地吃完了鱼汤,微笑地赞了声“很好吃”,很认真地问道“还有吗?”
这么一打岔,一缓和,小念也缓了过来,脸上重新挂上了灿烂笑容,只是少了平时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多少有些勉强。
“对了。”
宁风猛地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小念,问道:“好像三天了吧?”
潜台词是,你还记得我吗?
小念错愕,先是惊慌,继而露出思索之色,最后无法形容的喜悦之色,在她眼眸间洋溢出来,漫过眉宇,爬满了她的脸庞。
“我忘了吃果子。”
小念喃喃自语,宁风耳朵卓竖,很想问什么是果子?
“可我还是记得你。”
小念整个人都在放着光,这种光是无法形容的喜悦,更是着神采焕发。
“小念记不得木桶放在那里,记不得海龟下蛋的那个海滩在那里,记不得所有东西,但我记得你。”
“这样真好~~”
小念喜极而泣,长长的睫毛,圆润的脸颊上挂着晶莹泪水,泛着喜悦的光。
“这才三天哦。”
宁风等她情绪稍稍平复了下来,问道:“要是偶然呢,要是三天之后,忘记了呢?”
“呃~”
小念一下子哭丧着脸,潸然欲泣,既是害怕这个结果,更是对宁风泼冷水表示愤恨。
“哈哈哈~~~”
宁风放声而笑,道:“没关系,试试看就知道了,我又还没有要走。”
“我只是能动,离生龙活虎还好远呢。”
“你不会想赶我出去吧?”
“小念你没这么残忍吧?”
“噗嗤”一下,小念笑出声来,“嗯”,她重重地点头,双手抱成拳紧靠在胸口,好像是在对着什么存在祈求。
祈求,三天后还记得他,六天后,九天后……一直都记得他……
“小念,你说的果子是什么?”
宁风又想起了刚刚小念脱口而出的话,好奇地问道。
“这个……”
小念开心地跑出去,又双手捧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跑了回来。
坐在宁风床头,她将怀中的东西摊开。
“咦?”
宁风看着洗得干干净净手帕,以及手帕里包裹着一颗紫红色果子。
这果看子他熟,从床头看窗外,唯一能看见的东西就是遮挡了大半个天空的树,以及树上挂着的果子。
那些果子,每一颗都长成眼前这模样。
这几天里,百无聊赖的宁风就差树叶子玩儿了,却从来没有看到小念去摘上一颗果子,还以为是野果子不好吃呢。
“这果子,很特殊?”
宁风把玩着果子,对小念献宝一样的姿态感到好笑,配合地问道。
“嗯嗯嗯!”
小念点头如啄米,朝圣一样地将果子捧回来,低头一嗅,道:“它是小念最重要的东西。”
宁风眉头一挑,不再是随意态度,认真地问道:“它有什么用?”
小念的回答很凌乱,充斥着很多她个人想法,然而当宁风将其在脑子里理顺后,嘴巴不由得张大,险些没有能合上。
这果子的奇妙,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曾经”!
整个瀚海域,已知的只有这个岛屿,那么些棵果树出产,是这个岛屿上人们赖以为生交换到生存物资的唯一东西。
故而,整个岛屿,亦以“曾经”为名。
说回这个果子,“曾经”没有其他作用,它不能让人强壮,不能让人跑得更快,跳得更高,更不能让人的修为有零星半点儿提升,它没法让人吃饱,甚至味道还一点都不好……
它只有一个作用,如其名:曾经。
曾经是一种过去,就好像我们这一刻踏入溪水当中,在潺潺流水当中濯足。哪怕你再怎么没准确地定位,如何把握住时间和角度,最终你再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流。
毕竟,那濯你足的溪水早就远远地流淌了出去,与其他溪水融为一体,不知何所在。
曾经,它只存在于人的记忆与叹息里面。
“曾经”果,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保存记忆,并能让服用它的人,感受到相同的记忆。
分享这个果子,就是在分享一段“曾经”,因为曾经的不可再现性,可以说除了记忆的主人外,这个果子本身,就是曾经本身!
小念从来没有踏出过“曾经岛”半步,她当然不能像宁风一般,深刻地知道“曾经”果有多么的神妙。
体会记忆,于小念的形容,在这瀚海域中,只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坐卧高床揽美姬妾,服用一个果子,于半梦半醒之间,体会百样人生,这当然是奢侈,亦是享受。
可这并不是“曾经”果真正的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