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冷了几个度,杜恒言夹着鲜贝的箸子忍不住抖了抖,嘴里刚扒拉进去的贝肉一口囫囵吞了下去。
辣椒油一时贴在了喉咙上,一手捏着喉咙,脸憋得通红,艰难地道:“水,水!”
慕俞手快,立即起身拿起茶壶,对面的人双手捧过来一只五瓣花形白瓷茶碗,慕俞看了张宪一眼,利落地倒了水,自然地接过张宪手中的茶碗,道了一声“谢谢”,又递给了阿言:“阿言,温热的,慢点!”
杜恒言灌了几口,感觉喉咙里的辣椒油才咽了下去,缓了口气,不由有些埋怨忽然不正常的张宪,不满道:“你说,你不爱吃你点什么……”
却不防一抬头撞见张宪一双桃花眼正灼灼地看着自己,面有焦色。
电光火石之间,从元宵节的夜晚看花灯,小茶巷子的再遇,至今日种种的诡异,忽然都连成了一条线,一下子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
面前的一盘鲜贝的鲜香味,一直往杜恒言的鼻子里窜。杜恒言忽然垂了眸,将鲜贝移到了小胖墩跟前,道:“慢点吃!”
移盘子的手微微颤抖。
小胖墩鼓动着嘴,幸福地笑道:“谢谢阿姐!”
慕俞见她面上比刚才咳的时候还红,像熟了的软脚虾子,问道:“阿言,可是还不舒服?”
杜恒言忙摇头:“没,没,吃饭,吃饭!”
赵元益望着杜恒言面上飞起来的玫红色,暗叹杜家小娘子甚聪慧,仅那一瞥,竟就看懂了子瞻的心思。
杜家真是出栋梁之才。
举箸夹了一块还元腰子给小胖墩道:“多吃!”看着小胖墩一口吞一个,心里感叹,以你两个姐姐的资质,你日后估摸也是一个小栋梁!
一边想着一边又夹了一块!
小胖墩“啊唔”一口吞了!
杜恒言心里跳的慌,端起茶又喝了几口。
赵元益眼尖,不动声色地给她满上。
杜恒言道了“谢谢”,又喝了几口,今个这茶好像比家里的好喝很多,清香,甘甜,一会走的时候向掌柜的买些回去给阿婆尝尝。
自个将茶壶拿了过来,又添上。
桌上的人一时都望了过来,小胖墩咬着嘴里的肉,含糊道:“阿姐,再喝要醉了,我和阿宝不认识回家的路!”
杜恒言奇怪了一下,一低头这才发现,她刚才心不在焉的竟然连着喝了三杯!银瓶酒!
林承彦夺了杯子,急道:“阿言,你又贪杯!”语气里的焦灼袒护,让杜恒言心又沉了一沉。她都造的什么孽啊!惹了这么两朵桃花债!
忽地,眼前的慕俞面容晃了晃,杜恒言摇了摇头,便见慕俞的脸粉若桃瓣,手心微微发痒,微微发痒,发痒,痒!
“啪”一掌,轻轻贴了过去!
嗯,还是和小的时候一样q弹!
屋子里的几人一时都屏住了呼吸,林承彦瞬间面若朝霞,灿灿生辉。
小黑娃吞了一小口米饭,微微叹着滑下了椅子,将自家阿姐往身后拉了一把,对着林承彦道:“慕俞哥哥,你莫介意,阿姐喝醉了!”
小黑娃睁着和杜恒言相似的一双杏眸,无辜地看着林承彦,似乎在说:我家阿姐不是故意轻薄你的。
早已看呆了的赵元益,猛地灌了手边的一盏酒,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位小娘子,原来美人不仅长一个模样儿,连无赖起来也是一般无二。
张宪端起桌上的凉茶,一口饮尽,胸口的火,这一回是怎般都压不下去了!
***
杜恒言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紫云见她醒来,笑道:“主子,昨个奴婢们可给你吓死了!”
杜恒言揉了揉发疼的脑袋:“怎么了?”
紫云咬唇笑道:“主子,昨个遇仙正店的焌糟将你送回来的时候,你一路在唱着什么‘锦谷春,银瓶酒,玉天仙燕体莺喉,不向樽前醉后休,枉笑煞花间四友。’主子,你们昨个行酒令了?”
“我们?”
“对啊,送你回来的不是有张家小衙内、林家小衙内和一位小郎君吗?”
杜恒言心一跳,“阿婆呢?阿婆是不是生气了?”这回自个真是将把柄往赵萱儿手里送啊!竟然醉酒而归,还是男子送的!她本来就一张草帖子没有,还闹了这些事儿。
阿婆怕是又得哭了!
紫云轻声道:“主子放心,昨个奴婢去嘉熙堂接主子的时候,老夫人笑呵呵的,对了,昨个少夫人和婉小娘子不在府中,去了肃王府,晚间才回来!听说好像是肃王府出了什么事儿。”
杜恒言起来洗漱好,紫云替她梳着头发的时候,紫依拿了一封信进来,道:“主子,凌妈妈说是李御丞家的小娘子让人送来的!”
杜恒言接过来,摸着甚厚,不过歇了一日没去上学,李菁竟存了这般多的话?
拆了信,一时却不由看住了,陈语冰竟然寄给了李菁一封信,将昭城郡主这些年抹黑她的事都一桩桩记录在册,李菁随信将陈玉冰的信附了过来。
杜恒言一边看着,一边觉得好笑,昭城郡主抹黑她的事,她自来知道,有什么好说的,陈语冰难道是因着哄了杜婉词那般久,最后却做了太子侧妃而恼羞成怒?想怂恿自个去帮她斗杜婉词?
呵呵!
杜恒言缓缓收了信,这些小娘子真当她没脑子啊,她再怎么和赵萱儿不和,也不会给旁人做刀剑使啊!
杜恒言摸着犹有些不舒服的头,忽然想起来,能喝酒的是现代的杜恒言啊,不是大赵国的杜恒言啊!
大赵国的杜恒言滴酒未沾过啊!
想到这里,杜恒言猛地捂住了嘴,她甚至都想不起来她是怎么回来的,到底有没有嚷些乱七八糟的?扭头问紫云:“阿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