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淑仪眼眸亮亮地接过来,递给官家道:“您也尝一口。”
官家尚不曾喝过这般物什,就着杨淑仪的柔荑,喝了一口,温热香甜,在这四月的熏风里,顿觉有春风化雨之感。
小阿宝见他们喝了,也不管,咕噜咕噜喝完了一杯,忽觉肚子胀痛,捂着肚子,额上很快便沁出汗来,抓着阿姐的袖子道:“阿姐,阿宝肚痛!”
小阿宝说着,向后倒在了草地上。
众人大惊,杜恒言立即将阿宝抱在了自己怀里,也管不得官家和杨淑仪,一边跑一边道:“车夫,快,快回城里,去马行街北边张家小儿馆,快!”
林承彦忙站了起来,抢过小阿宝,“阿言,我骑马去,你别急。”
说着,便纵身抢过路边不知谁家的马,飞奔而去。
杜恒言匆匆对着官家和杨淑仪鞠了躬,道:“恒言失礼了!”竟依旧坐上自家的马车,催着车夫追过去。
一时原先还十分热闹的草地上,只留下了一脸焦急的杨淑仪和官家,杨淑仪拽着官家的衣袖急道:“爷,您说那孩子会不会有事啊?”
官家吩咐了身后的黄门将未喝完的奶茶带回宫,让太医查看,而后对杨淑仪道:“洛儿别急,我们这也回宫去,派个太医到杜家去看看。”
第71第
林承彦纵马将阿宝送到了马行街北的柏郎中家, 郎中看到一小郎君抱着一个一脸虚汗的女娃过来,忙从药铺里走出来,吩咐小医童铺好了一张软榻, 林承彦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上去。
柏郎中是专治小儿病的大夫, 在医治小儿的疑难杂症上,比宫中的太医都要厉害许多, 在京城颇有名气,杜家也曾请他上门给杜熙文看过。
阿宝捂着肚子, 疼痛的在榻上翻滚, 柏郎中抓了她的手腕, 细细地号起了脉,又看了阿宝的舌苔,眼珠子, 皱眉吩咐药童:“快准备盐水。”
很快阿宝被灌下了两大杯盐水,可是依旧肚痛,面上赤红,眼珠子好像都变了色。
柏郎中面上现出几分恻然, “是误食了红茴香,如果灌了盐水还没用,这孩子, 怕是不好了。”
林承彦一个趔趄,抓住柏郎中的胳膊,厉声道:“您先稳住她,我去找太医, 我回来之前,你一定要稳住她。”
林承彦急匆匆地往小陈太医住的巷子去,他知道今日是小陈太医休沐的日子。
小陈太医正在院子里头看《太平圣惠方》,对着铜人扎针,忽地听到门被拍的整天响,好像听见林承彦在外头喊,以为是恒言出了事,小陈太医脑子一空,手中的医书掉落到了地上,忙起身去拉开院门:“慕俞,恒言怎么了?”
林承彦汗如雨下的脸,一脸焦急,“不,是阿宝,红茴香的毒要怎么解?”
小陈太医一听,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琉璃小瓶子,温水送服五粒,须在半个时辰之内。
林承彦不急细看,忙一把抢过琉璃瓶,揣进怀中,又跃身上马,扔下一句:“马行街北,柏郎中家!”
陈鹤知道阿宝对恒言的重要性,当下也不敢耽搁,忙往马行街北跑。
林承彦到得时候,阿宝靠在柏郎中的肩上,已经没有了叫喊的力气,身子抽搐着,林承彦忙倒了五粒红色带着清香的药丸塞到阿宝嘴里。
柏郎中又灌了阿宝两口温水。
林承彦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阿宝,生怕一眨眼,这个孩子便没了气息,也才三个月,可是他看出来阿言多疼这个孩子,若是阿宝真的出了事,阿言一定会一直生活在内疚中。
明明,刚刚她还那么灵动活泼。
林承彦望着阿宝恐惧的小脸,柔声道:“阿宝,阿言在等着你,你千万不能有事,今个那个是你娘,你才刚刚见到她。”
小阿宝今个出门时还黑翟翟,十分灵动有神的眼睛,此时半耷拉着,无光地看着慕俞哥哥,声音微弱地道:“慕俞哥哥,我的床脚里头,藏着一袋金子,留给阿姐。”
她已经知道她活不了了。
林承彦摸着阿宝因疼痛而苍白的脸,一手的汗水,小阿宝像流干了身上所有的水分一样,整个人都湿漉漉的,林承彦心间尖锐的疼,“阿宝,我们会救你,陈叔叔很快就来了!”
话音刚落,小陈太医匆忙忙地赶了过来,给阿宝号了脉,喘息着问林承彦:“她吃了什么?”
“杏仁奶茶,乳糕。奶茶我们都喝了,都无事。”为何出事的是才八岁的小阿宝,她那么聪慧,那么善良,诸事都护着阿言。
小陈太医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褐色的药丸,化在温水中,给小阿宝灌下,“阿宝中了不止一种毒,红茴香的毒解了,尚需千年人参,冰山雪莲,冬雪,夏枯草,牧靡,甘菊,我现在给她服了自制的解毒药,暂且可以稳一稳,一个时辰内,必须凑齐解药。”
柏郎中道:“后面四样铺中皆有,只是千年人参和冰山雪莲,都是千金难求之物,恐只有宫中才备着。”
林承彦对着陈鹤作了深揖,“阿宝不能出事,齐鸣,你一定要救她,我现在去找人参和雪莲,半个时辰之内一定回来!”
林承彦说着,一揖作到底,小阿宝躺在榻上,泪水涟涟,呜咽着“慕俞哥哥……”
林承彦笑着看了一眼小阿宝,又上马急奔东宫去,他无论如何得求到这两样东西来。
过了东华门,忽地从拐角里冲出一匹马,林承彦瞳孔一缩,一个飞身,用力勒紧了缰绳,将马调转了马头,马鼻和脖子猛地被勒疼,暴躁地踢踏着前脚,林承彦一个后翻,堪堪稳住,再看冲出来的马,上头正坐着白侯府的世子,白问光,也勒了马,皱眉微挑着上眼角,喝骂道:“哪来的乡野竖子,竟在马行街上纵马!”
林承彦没有理会,猛踢了马腹一下,马受惊,往前狂冲,白问光见林承彦一副拼命的架势,心上一虚,忙让旁边避让,林承彦目光森寒地瞥了白问光一眼,“此仇必报!”
飞奔的马从白问光身边跑过,猎猎生风,白问光缠着缰绳的手心里出了一层虚汗,不确定林承彦知道多少。
东宫门口守着的小黄门拦了林承彦的路。
“在下林承彦,有紧急事务求见太子殿下,烦请通报!”说着,林承彦从荷包里掏出两块银元宝往黄门手里塞,“人命关天,烦请公公通报一声!”
那守门的小黄门忙摆了手,连声道:“不敢,不敢,只是陛下今日被陈直阁请去,尚未回宫!”
他是识得这个骑马来的郎君的,前些日子他便和张衙内一同来过。
林承彦没有收回银元宝,只道:“公公宽心收着,殿下不会问责,烦请公公请贾先生出来!”
贾先生是太子的心腹幕僚,不消片刻,贾先生便被小黄门带了出来,见是林承彦,奇道:“林家郎君可是有急事找殿下?殿下怕是得到晚间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