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延抿了口茶,一双潭水般平静的眸子舒服得眯了起来。
李翊道:“朕有多处行宫,这几处依山傍水,风景气候都不错,让皇后在行宫休养不行么?”
凤延摇了摇头道:“在下不可能久居京城,离开家里久了,还是要回去的,家里的事情可不少。况且,有些药草,只种于在下的小岛上。”
她抬眸看了李翊一眼,仿佛吃定了李翊的心思:“陛下舍不得?”
李翊寒声道:“那是朕的皇后!”
是他的女人,他的妻子,他的挚爱。他怎么能放心让他的人逃离他的视线?
“那好,在下便不带走皇后。”凤延恶意的笑了笑,“不过皇后的身子会留了病根,用最好的药吊着,大概也能活数十年。这对陛下您而言,或许是件好事,毕竟,十年过去,您对皇后的兴趣也会逐渐减少,等皇后一死,您又可以开开心心的再娶一个更年轻的新皇后。”
凤延的话语实在太大胆了,霎时间,李翊拍了桌子,红木桌轰然倒塌,桌上的奏折书墨等物品掉了一地。
在两侧伺候的太监都跪了下来。
凤延仍旧喝茶,一副不畏强权的模样:“呦,陛下恼羞成怒 了?”
李翊道:“凤延,你胆大包天!”
“说句实话就是胆大包天了?那陛下身边的人,肯定都是连实话都不敢说的胆小鬼。”凤延道,“请问陛下,在下哪个字说错了?”
“难道在下想带皇后离开?还是说,皇后一心想离开?都不是。”凤延微微一笑,“是你自私,满心思担心的,并不是皇后的病情,而是你的需求。你需求皇后,所以不想她走,从始至终,你都不在乎怎样对皇后的身体好。”
这么多年来,从李翊坐到这个位置上起,就没有人敢这般对他说话。
偏偏凤延说的,还有道理。
凤延拿了扇子轻轻扇风,殿里其实并不热,她的动作舒缓,笑意浅淡:“一年换十年,陛下,您自己权衡。”
说罢,凤延扇子敲了敲后面小太监的脑袋:“走了,去栖凤宫。”
皇帝不像个很蠢的皇帝,怎么一碰见皇后的事情,就那么喜欢犯蠢呢?
凤延也不想带着戚悦离开,虽然她很喜欢戚悦,觉得这小姑娘想得美,人也聪明,可毕竟是个皇后,但凡出个三长两短,李翊肯定要派人拆了她的岛,让她晚年凄凉。
但是,凤延离家已经有半年多了,不回去看看,她总觉得不放心,加上她私藏的许多药材,只在自己岛上能生长,总得算下来,最合适的就是带着戚悦离开。
在四季如春的海外岛上,戚悦养病也更快,凤延给人长时间医治也能放心。
凤延到栖凤宫时,戚悦坐在房中,不知道吩咐宫女什么事情,跪在下面的那名年轻漂亮的宫女眼睛红肿,一直呜呜咽咽的说话。
凤延笑道:“这是怎么了?”
戚悦拿了帕子擦了擦夏潋的眼睛:“别哭了,本宫最见不得人哭,可惜时间相错,本宫是看不到你出嫁了。”
夏潋见有外人来,也觉得自己眼睛红肿的样子有些丢脸,她接过戚悦的手帕擦了擦,羞赧又不舍的离开了这里。
凤延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宫里的小宫女,倒是有意思。”
戚悦含笑道:“怎么有意思?”
“一看皇后,就不是什么容易亲近的人,可她们一个两个,都挺喜欢粘着你的。”
说话的时候,寻雪刚好端来了一盘子点心,寻雪看了戚悦一眼:“娘娘,这是刚刚做出来的糕点,还热着呢,可好吃了。”
“你看,又来了一个,”凤延笑了笑,再看向寻雪,“你这小丫头片子,是不是偷吃了?不然,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寻雪:“……奴婢冤枉,奴婢没有。”
戚悦道:“好了,知道你没有,下去吧。”
寻雪偷偷对凤延做了个鬼脸。
凤延忍不住笑了。
等笑够了,凤延才对戚悦道:“今天陛下发了火,果然,我猜的出来,他肯定不舍得你离开。”
戚悦慢吞吞的咬了一口点心。
凤延道:“你们之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皇后,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还真会怀疑,你是陛下抢来的,他逼着你待在宫里,强取豪夺。”
戚悦终于摇了摇头,唇边笑意清浅:“凤先生,你想太多了。”
离开这里,她舍得也罢,不舍得也罢,结果都是一样。让戚悦趴在李翊的怀里哭着说“陛下臣妾舍不得你”,或者表现得过分伤感……这其实不太可能。
能隐藏情绪,还是隐藏了的好。
凤延只是稍微刺探了两句,她行走过江湖,见识过许多人,晓得千人千面,这 个世界上,有热切开朗急于将感情全部说出的人,就有沉默内敛喜欢把一切事情放在心中压在最底层的人。
戚悦有些困意,她用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本宫只是明白,一年换十年,不是什么坏事。”
能长久一点,当然还是希望长久一点的。
她已经足够理智,不被眼前短暂的痛苦或欢愉迷乱了头脑,能清楚的看清未来。
戚悦干净澄澈的眸子看向凤延:“凤先生,今日是陛下对您不敬,您是救本宫的恩人,所有举动都出于医者仁心,本宫代他道歉。”
凤延眸色一闪:“为何代他道歉?”
“即便是陛下,也不能无缘无故迁怒恩人,他心底埋怨您,其实一切不怪您,只怪这先天带来的病。”戚悦低声道,“本宫代他道歉,也是因为,本宫是他的皇后。”
凤延道:“你就不担心,你离开之后,有别的女人取代你?毕竟皇帝可是很多女人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