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沐桦府的马车上,沐桦祁脸上仍旧带着浅浅的笑,看得旁边的隽依眼角直抽。
亭俞被派去办事,这几日都是隽依陪在修王府伺候着。尽管修王府里阜修也安排了人,沐桦祁终究还是习惯留个熟人在身边。
记得那日她与阜修一路驰马回到修王府,水玉见到她时那微微惊诧的表情及她身后那丫环玉环的一脸铁青,她就知道她们已猜到她的身份,想来阜修特地骑马去城门口迎她这个沐桦家二小姐也并未瞒着王府其他人。
想到这里,不由看了看垂下的车帘,也不知阜修是怎么想的,此番竟是让水玉赶着马车送她和隽依回府,只道既是从王府回去,也该由王府的人送,且还说为了她不被沐桦家那些人欺负,特命水玉在沐桦府住上些时日。听得沐桦祁一阵无语,这沐桦家还能难为得了她?她若解决不了的事,水玉又顶什么用?再则,她那小小的祁莲院本来就够拥挤的,如今再加个人,真不敢想。
她也不笨,阜修虽面上如此,目的想来并非在此。
聪明如阜修,又怎会看不出水玉对他的那点心思?以往不在意,许不过是因未曾遇着她。现下既然有她,必是想让手下人都对她心服口服。他这份心,她知道,也很欣喜的受着。有些事不是靠说的,从来便是旁人待她如何,她便如何还之。
她说过会送他一份大礼,想来也快了。
见她看向车帘,隽依直以为她介意那个水玉的存在,那水玉长得一幅娇滴滴的模样,还整日像受了极大委屈似的哭着一张脸,说实话,她很是不喜欢。也不知道这修王是怎么想的,就这水玉对他的那点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主子,这水玉当真要一直跟着咱们?”
隽依的这点小心思,沐桦祁一眼就看穿,好笑的看着她,“不是一直,只是近来这段时间。”
“这还不是一样,修王这是专程让她来添堵的么?”
沐桦祁挑挑眉,“添堵?堵谁?”
隽依瞧着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倒是被噎了噎。她险些忘了主子是个什么性子,这世间能让她变一变脸的人和事,还真不多,就这水玉,离那个层次还不知有多远。这添堵,堵谁也不可能堵到主子。
“堵我,堵我,我看着她心里就不舒服。”
“得了,你也别总给人脸色看,往后既是暂时要在一起共事,在自己的地界,多照顾人家些,也免了落一个欺负人的名声。”
隽依想想,也着实是这个道理。主子是要嫁给修王的,她也不能让人家觉着她们这些娘家人没修养。这水玉怎么说也是阜修手底下五大将之一,虽看着娇娇弱弱的,倒也有些本事,既然愿意来帮忙,多个苦力又什么不好?
“好吧,我也不能让她小看了咱们墨邪阁,这就出去和她培养培养感情,顺便说道说道咱们这边的规矩。”说着戴上面纱便起身走出去,留下沐桦祁无奈的摇摇头。
这隽依,也不知是不是近来和亭俞待的时间长了,竟也变得这般活脱。
然而这次却是她想错了,以往隽依沉着稳重,不过是因着她这个做主子的没有太多人气,做什么事都不大上心,隽依这个尽职的属下在为她忧心的同时,每每做事也总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敢有任何懈怠。如今她变了,隽依少了些担忧,自然也变得开朗活泼起来。
她们在里面的谈话有意压低声音,是以水玉并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她这一路本在沉思,忽一见隽依出来,愣了愣神,才点头示意,“隽依姑娘。”
隽依也客气的点了个头,“水玉姑娘。”遂在她身旁坐下。
隽依的活脱,说到底也只会在沐桦祁面前。此刻在水玉面前,又恢复面对外人时那微微清冷的性子。“修王殿下既是让水玉姑娘随主子一道回沐桦府,往后还望姑娘多多费心。”
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怎么说以怎样的语气说最能达到目的,隽依若是连这个都不懂,也不可能年纪轻轻便在墨邪阁有那么高的地位。
这隽依,虽是下属却自有一身气度,即便探不到她的气息,水玉也明白她不会没有半点武功修为,就好像马车中坐着的沐桦家二小姐,她也不曾探到她有任何武功修为的痕迹,却从那些传言中得知她是身怀武艺的,只是不知是高是低而已。
来之前她曾悄悄去找木天询问过她们的身份,但木天却道主子说过不让他们打听关于祁小姐的任何事,并告知她若是想知道,跟着一段时间自会发现。她惊诧于主子待祁小姐这般不同的时候,更诧异的是木天话语中对祁小姐不自觉的恭敬。
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是个什么性子大家都清楚,若是寻常人,木天是断然不可能那般恭敬的对待。
“隽依姑娘客气,该我有劳隽依姑娘多家照拂才是。”
“这些客套话也不必说,我不知道水玉姑娘以前在修王殿下身边是什么样的,但姑娘既然得你家主子吩咐暂时跟在我们主子身边,以后行事,还得照着我们主子的要求来。”
“这是自然。”这个道理水玉懂,是以很自然的应道。
“我说的是任何事,都得按我们主子的要求来,左相府不比在修王府,我们主子是庶女,没身份也没地位,便是府中的下人都不给好脸色,所以,姑娘明白我的意思么?”大家都是聪明人,隽依也不想把话说太透。主子在沐桦府忍气吞声也不是一天两天,也不知道如今回去是个什么打算。水玉是修王身边的人,平日里在修王府必是人人敬重,若是乍然到沐桦府受不了这委屈,脾气出来坏了主子的事那就麻烦了。虽则她也不懂主子为何喜欢过这种忍气吞声的日子。
如果沐桦祁知道她心里所想,一定会臭骂她一顿。她哪里是喜欢过那种忍气吞声的日子?她分明是懒得麻烦。再说,从前她想着那沐桦邱到底是原主的亲生父亲,那沐桦家的一群人也是原主的亲人,总得有些顾念。可现在不同了,她既是奕旭失散多年的妹妹,沐桦家那些人自然就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不得不说,当知道她并非沐桦家女儿的时候,她心里是喜悦的。
“隽依姑娘放心,水玉明白。不过,我修王府的人,也不是什么人想欺负便能欺负的。”
哟,有点个性!
隽依淡淡挑眉,不愧是能坐到修王手下五大干将之一位置的人,哪里又会是表面上看起来娇滴滴的性子。
依旧是那个大门,依旧是门上上书的“沐桦府”三个大字。
撩开车帘再次打量着沐桦府的大门,沐桦祁不由有些怅然。分明没过多久,此番瞧着却是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终究是这沐桦府,如今在她心中的地位变了。
还不待她多作感叹,大门中就匆匆跑出一人,正是左相府的刘管家。
刘管家跪在马车前,“二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您若是再不回来,老爷都快将屋里的东西摔完了。”
却见沐桦祁含笑看着他,半晌也不开口,一时有些猜不透她心里想什么,心下很是忐忑。这个二小姐,他早就觉着不简单,也曾为此卖过她人情,如今看来,真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就这不动声色便自带一股威严的气势,怕是老爷都没有。
“刘管家不必着急,左右左相府也不缺那些个东西,父亲若是实在不喜欢,摔了也便摔了,没什么要紧。”
刘管家愣了愣,才勉强挤出笑附和道:“是是,二小姐说的是。”心里则想着,她这是故意的吧,他想说的分明是老爷此刻十分生气,哪里是说那些东西。只是这些主子的事,也不是他这个做下人的能管的。
“看刘管家如此着急,想是父亲也正等着我,还请带路。”她这个话,便是刘管家都听出了客套。寻常人回家还用要求别人带路的吗?
隽依和水玉相继跳下马车,沐桦祁才轻轻一跃完美落地。
看到这两位姑娘都不是平日里跟着二小姐的那俩丫鬟,刘管家一时有些犹豫,支支吾吾道:“敢……敢问二小姐,这两位……两位姑娘是?”
沐桦祁淡笑着看他一眼,这一眼看得他心凉半截。
隽依此时戴着面纱,觉着自家主子这般必是不高兴了,轻哼一声,“刘管家,不该你问的就别问,这样才能活得长!”
隽依毫不掩饰的杀意,使刘管家连退两步,忙道:“是是是,姑娘说得极是。”再鼓起勇气用眼角余光瞄向未着面纱的水玉,只觉这姑娘的容貌虽比不上大小姐,却是府中除大小姐外哪位小姐都比不上的。又瞄向一旁依旧淡笑的沐桦祁。
当然,这位仅看到她便觉着容貌不过其次的二小姐除外。
“二小姐请。”
跟着刘管家一来到客厅,便见里面上下左右都坐满了人,便是那些许久不曾出院子,沐桦祁甚至都未见过的姨娘,也都在场。
想来是她一出修王府这边便得到消息,如此模样,当真很是有三堂会审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