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2 / 2)

暗一“属下顺着张大根卖珠子的下家一路追查,发现那珠子辗转多人之手,最后是被当做贡品送入了宫……就是去年丽州郡守进献的那颗足有小孩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如今在太后宫里的那颗。”

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暗一禀报完所有线索后等着自己主子的下一步指示,就听得上首的青年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夜明珠?她打哪弄来的夜明珠……”

第31章 京中细事

紫宸宫里忽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赵元衡没说话, 暗一禀报完了该禀告的便沉默地不再开口, 殿里静的连烛台上烛火爆芯的哔剥生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赵元衡修长的食指微微曲起,一下一下无意识地轻敲着着桌面,心中思绪万千。

他与蓝浅浅自四年前在东境荒野海棠的那一别后就再也没再见过, 当日她在那山洞里等了足有五日却依旧不见那女人的踪影, 心中也是担忧那不着调的家伙遇到了不测,但当年因京中风云突变他不得不立刻返回京中掌控大局, 为此他从暗部中抽调了一对人马专门留在东境寻找蓝浅浅。

当年赵元衡回到京都没几天就收到暗一的传信, 就在赵元衡离开的当晚,当暗一带着人外出寻人之际,他们一行人中留守在山洞的一个玄支暗卫离奇失踪了, 而整个山洞也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付之一炬,山洞中曾经他和蓝浅浅短暂生活过的痕迹都被烧了个干净,暗一仔细探查过, 有可以纵火的痕迹。

这整件事处处都透着莫名的诡异, 所以这几年来, 他不再派遣暗一其他任务只命他一力寻找蓝浅浅, 并全力追查当年的事。

这四年来, 暗一一直在留在东境,偶尔会传信回京向赵元衡禀明进展, 而这次, 因为有了重大发现, 暗一更是不敢怠慢, 回到京都亲口禀明。

赵元衡脑中不断盘桓着方才暗一所说的话,其实他当初在山洞时便是早已怀疑过蓝浅浅的身份,而如今按暗一所说的,而那颗夜明珠他是亲眼见过的,也是他亲自命人送去太后宫中的,那般大小、成色的夜明珠即使在这聚满天下奇珍的大内也是仅此一粒,而蓝浅浅却拿来轻易地换了一些吃食衣裳!

或许她的真实身份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而她的真是身份是否又与她的突然失踪有关?甚至是否与玄支暗卫的失踪、山洞起火有关?

但无论如何,赵元衡都还是想要找到她,毕竟她救过她,他还欠她一个承诺,那个他此生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女人,赵元衡心中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这般执着,心中宗室有莫名的执念,他就是想再次找到她,活想见人死想见尸……

实在是太过诡异的安静了,安静到经历惯大风大浪的暗一都有点心慌慌了,他惴惴不安地悄悄抬头望上座瞄了一眼,就见英俊不凡的年轻帝王一脸奇怪到无法形容的表情,想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一会儿似怀念,一会儿似懊恼,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无可奈何……

暗一觉得有点窒息,想离开这里却因为没得到命令而不敢动作,就在这时刘顺公公再次进殿而来,解了暗一的困局。

刘顺“启禀陛下,御史台曹大人求见。”

赵元衡眼皮子都没抬一抬,薄唇轻吐出一个“滚”字。

刘顺在心中暗暗一叹,他就知道陛下会是这么个反应,但顺子公公依旧尽职尽责地继续自己的传话职责“曹大人说……说陛下如果还是不肯听谏他就……他就当庭血谏以明志……”

皇帝登基已有好几年,却依旧如当初那般清心寡欲地令人觉得不可思议,当初大家不敢太过提选秀的事,但如今三年有余,天子依旧膝下无一子嗣,有心思的人便开始有些蠢蠢欲动了,就算当皇后没着福分,但依现在的情形,谁能先诞下皇子谁就算赢!

特别是今年又是三年一选秀的时候,于是朝堂之上替皇帝后院操心的大臣一波接着一波,这位御史台的曹大人就是被派出来打先锋头阵的,蹦跶的最欢,加上太后在中间时不时瞎起哄一下,这位曹大人更加有恃无恐。

只是今天……

一直被这些朝臣们无意间掐住他心底最隐秘的痛处不放,今天赵元衡有点不想再忍了,他冷笑一声,“告诉他!要撞柱就让他出大殿门右拐,那儿的石柱都是大理石的比较坚硬随他挑选,等他撞死以后你让底下的人手脚麻利点立马把血迹脑浆都清理干净了,免得清洗不及时弄脏朕的地儿!若是不想撞柱想回老家种田,就让他乌纱帽连着奏折一块呈上来!今日你不把他弄走,就跟他一起撞住活回家种田去吧!”

刘顺一缩脖子,跟鹌鹑似的溜出去回话了,心中暗叹,这几年来,皇帝是一天比一天难伺候了,还是自己师傅江大明那颗老姜来的辣,自三年前被打了顿板子刷了十天恭桶后顺势请旨出宫养老去了,在外头逍遥自在,只留自己独抗越来越暴躁的皇帝。

这刘顺才刚出去,刘顺的徒弟就又颠颠跑进来了,还是有人要见皇帝!

只是,这次赵元衡却不好将人撞柱子、种田了,因为来的人是寿安宫的掌事嬷嬷,来禀报说太后病了,想他过去走一趟。

赵元衡心中自然清楚他亲娘的把戏,却也很无奈,只好起身去了寿安宫。

寿安宫里,孟太后正靠坐在床上,头上带着个绿宝石宽抹额,见到赵元衡进来立马身子一歪开始大声呻吟“哎呦喂……哎呦喂哀家的头好痛呀,哀家是不是就快要去见先帝了!哀家的命好苦了,不见到哀家的亲孙子出生,哀家就是死了也不能面目哪!哎呦喂……”

一群宫人立马如临大敌地围上去,七嘴八舌地劝慰太后,闹哄哄地乱成一团。

赵元衡挥退了一群不相干的人,上前在床沿边上坐下,用手捏捏胀痛的眉心,无奈道“母后,您要是真病了那咱就让太医来,没病的话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咒自己,也别给朕添乱了成吗?”

“胡说!”太后立马放下了按在太阳穴上的手,蹭一下直起身中气十足地反驳“太医说了哀家这是心病!这心病得哀家的亲孙子才能治!可是孙子呢?哀家的孙子呢!!”

嚎着嚎着孟太后是真的悲从中来,居然假哭都慢慢开始便真哭了,“哀家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别人家的孙子孙女多到数不过来,哀家做梦都想有个孙子却是比登天还难!哀家这个皇帝娘还不如农家老太太呢!你都二十三了!有个不省心的儿子就再也没有可爱的孙子了……”

赵元衡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侧身问一旁的寿安宫管事应嬷嬷,太后今天有点不大对劲呀!

英嬷嬷叹口气,“今儿个丁太妃抱着淮王满月的那对双生儿子来了寿安宫,太后娘娘……被刺激到了。”

淮王是先帝的第六子,当初“五王之乱”他也参与了,只是在最后关头脑子突然清醒过来抽身出来倒戈太子赵元衡,因此赵元衡登基后他没有被清算,在京中做了个闲王,现在朝中的事业不参与,闲着没事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生,因此赵元衡不是很待见这个弟弟。

而孟太后也不怎么待见淮王的亲娘丁太妃,两人从前在先帝后宫时便互相看不顺眼,如今她被儿子就出去颐养天年,近年来,丁太妃似乎也慢慢掐准了太后的死穴,这不刚得了一对稀罕的双胞胎孙子就跑来炫耀了。

孟太后被成功刺激到了,这会头风又地发作了一下,再见到不争气的儿子自是忍不住了,悲愤交加,她想要个孙子都快想疯了,就是孙女,能来一个也是很宝贝的!

听英嬷嬷这么说,赵元衡心中便有了计较,那丁太妃也是闲的!这一笔他记住了!下回老六那可得好好敲打敲打,还是得让他干点重活,免得太闲没事干一天到晚地生孩子……

赵元衡的思绪有些飘散了,这时孟太后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一把拽住赵元衡的手,两只眼睛死死盯住赵元衡的双眼,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衡儿你告诉母后,你究竟能不能行,从不见你亲近任何一个女子……你不要害怕,哀家是你亲娘,要是真有病咱就像办法治……”

孟太后话还未完,赵元衡便头皮一阵发麻,他下意识喉结滚动,竭力保持镇定,声音都有些微微涩然,“母后你莫要开这种玩笑,正不亲近女人你是知道的,朕嫌他们脂粉味油腻,嫌不干净,朕有自己的女人的。”

至少曾经的蓝浅浅就是。

太后依旧语重心长试图劝说,“哀家知道这种事说出来是个男人都会伤自尊,但哀家是你亲娘,十月怀胎养你长大,你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告诉哀家一句实话,有病咱就治!”

赵元衡无力,“母后,朕真的没事,不信你诏郭林来问问。”

郭林是太医院院正,负责请皇帝的平安脉,也是目前唯一知道赵元衡秘密的人,被赵元衡下过死令,自是不敢乱说。

但其实就算郭林照实告诉太后,也只能说皇帝的身子没问题,因为他是真的查不出来皇帝的毛病到底出在哪里。

不光是郭林,这三年里赵元衡数次乔装秘密出宫寻访民间医术高超的大夫,但得到的回答俱是一样,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有些还委婉地补上一句他或许是得了心病,需要心药来医。

赵元衡不知道所谓的心药在哪里,他都有些绝望了,有时候甚至都在考虑是否要提前在宗室中相看继承人……

一旁的英嬷嬷听得出了一声冷汗,赶紧制止,“娘娘也是多想了,陛下还年轻,孩子这种事还得看缘分,咱们大梁的圣祖爷不是也是四十岁才有了后来的建德帝么,娘娘这话快快莫说了,若叫旁人听了去,陛下的威严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