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淮北政权从只占了弹丸之地,缺衣少食到了拥有大半个天下,富足繁华,赵鹏飞与很多同袍一样立下了赫赭战功,官职不断升高。
而杨月婵虽然在纺织厂越来越受重用,甚至还成了一个部门的负责人,但是既嫁从夫,她由青山城调到沙丘纺织厂,后来又因为赵鹏飞的寡母瘫痪和孩子太小等原因辞职回家,专门照顾老人,抚养孩子。
如同淮北绝大多数家庭一样,男主外,女主内。
“但是,”刘三娘子加重了语气,“赵鹏飞发达后就没断了拈花惹草,他先后纳了两三个妾室,当然他不敢违背律法,都是将上一个妾室放出后再纳新人,其实放出的妾和孩子也由他养着。这次随着王爷又在河北打了几个胜仗,成了从四品的都尉后就更肆意了,新纳一个小妾,几个月都没进杨月婵的屋子,那小妾也是不省心,时不时闹出些事来。”
“杨月婵终于忍不下去了,便要和离,可是她有诰命的身份,轻易和离不得。于是她便想与赵鹏飞析产分居。”
“没想到,赵鹏飞的母亲突然先到官府告发,说杨月婵忤逆不孝,虐待于她。太昌县的县令受了赵母的贿赂,立刻将杨月婵下了牢,并威胁她只有老老实实地留在赵家,赵母才会撤了诉。”
在中国历朝历代,忤逆不孝都是很重的罪。比如说咒骂对祖父母父母、不尽力奉养,或者不为他们守孝等都算是不孝之罪,官府确实可以治罪。
“杨月婵性格看起来非常温顺,但骨子却也是倔强的,又兼被如此冤枉,她说什么也没有屈服,在狱中写了血书申冤。”刘三娘很是不平,“她是孤儿,家中并没有人为她出头,只有纺织厂的姐妹们都知道她的冤情,大家便一同具名向王庭上书为她申冤,后来王爷派了世子来沙丘,我也是接到消息过来的。”
“好在世子英明,只三两天便将杨月婵的冤情昭雪,并将沙丘县令假公济私事查明!”刘三娘子拊掌大笑道:“我一进沙丘县就听到这个好消息了!”
忤逆是重罪不假,但是也不可能只要长辈一告就会赢,总要有事实为依据,旭儿到了沙丘查明真相也不难,卢八娘笑道:“这案子也没什么,你也不必过于夸奖他。”
“我可不是夸大其辞,”刘三娘子笑道:“推翻忤逆不孝之罪不难,难的是让赵家哑口无言,就是沙丘县的一些老顽固也心服口服。”
在这里,讲究是君臣父子,长辈就是错了也要立于不败之地,能让坚持这些道理的老顽固心服口服确实不容易,卢八娘含笑看向旭儿,“这里有什么精彩之处吗?讲给母妃听听。”
“虽然有上百人上书替杨月婵喊冤,但也不能说明她就真是冤枉的。”旭儿虽然被夸奖了,但他依然还很稳重,只有从卢八娘坐的位置能发现他的耳朵后面微微有些红,“但是我亲眼见了赵老夫人后就信了三分:一个瘫痪多年的老妇人,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养得非常白胖,赵鹏飞长年在外,自然是靠杨月婵照料才能如此。”
“最可笑的是,赵老夫人为了让我相信杨月婵虐待她,竟然自伤了几处,”旭儿终于流露出一丝丝得意,“新伤和旧伤岂能一样?自伤和他伤也很不一样。”
旭儿说着还对卢八娘和刘三娘子展现了他的判断依据,详细讲了新旧伤的颜色,自伤和他伤的用力方向等,最后说:“以为我年纪小,便想用这等小技骗过我?哼哼!”
卢八娘原本就知道,但是现在她看得更明显,旭儿实在是太像司马十七郎了,举止语气还有神态,她一时间怔住了。
一旁的刘三娘子听得兴致勃勃,哈哈大笑道:“可见天理昭彰,善恶有报。若不是赵老太太过于黑心,她也不至于输成这样,现在赵家在沙丘就是个笑话。”
“世子,经历此事,杨月婵再难回赵家了,还是请判她与赵鹏飞和离吧!”
“一则杨月婵是诰命夫人,并不适合判和离,而赵鹏飞也坚持不和离,另一则是她的嫁妆已经与赵家的家产混在一起,很难析清家产。”旭儿一直在为难下面的判决,“但是若不判和离,杨月婵恐怕也无法再与赵母和睦相处。”
旭儿才十五岁,虽然脑子里也有不少本时代固有的思想,可他才智颇高,又还能设身处地为案中人考虑将来的处境,已经非常难得了。卢八娘点头暗赞,又说:“这个案子下一步由母妃来判,你只管明天在县衙准备好就行了。”
“太好了,儿子也学一学。”旭儿一向真心敬服母妃的才学。
刘三娘子也一样高兴,她明白王妃既然参与了,杨月婵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结果。
大家见面先是说了半天的案子,这会儿定下了章程,便随便聊了起来。卢八娘见刘三娘子就是不提告辞的事,明白她总要问清自己出平北城的原因,想了想把儿子打发走了请她饮酒。
刘三娘子是极喜欢饮酒的,只是因为她平时事务繁忙很少能喝得畅快。今天她拿起酒杯来便一杯杯地倒了下去。
卢八娘一杯还没有喝完,就见她已经喝了好几杯,笑着阻止道:“你这是想先喝醉了再说话就随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