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结束。
赵停殷记得在电话里偷听来的约定,便没再去打扰陈仝,慢慢等着那半年。
高考前的一个月,她的身体出了一点毛病。一开始只是掉头发而已,后来精神便变得萎靡不振,在课上总是走神打盹。她明白高考的重要性,因此错过了一节课就会着急在心中耿耿于怀。再过一段时间后,她连饭都吃不下了,晚上也睡不着觉,有时候睁着眼睛就到天亮。
父母发觉她越来越虚弱的精神状态,周末带她去了医院看医生。
挂的是精神科。
医生检查了过后,说是因为她之前长期处于敏感状态,最近高考压力骤增,所以导致精神状态差,先吃点药,要是没有好转的话再说。
赵停殷知道自己的病因在哪。一直以来都在做梦,梦境和现实交叉着,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分不大清。在梦里她总是低落沮丧甚至是绝望,醒了就哭,情绪一直很压抑,如今眼前又碰上高考,她是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要爆炸了。
吃了药后便嗜睡,缺了课后她更加难过。
复查的时候,医生一脸凝重地对她的父母说,赵停殷现在这个状态是没有办法专心高考的,目前建议先认真地治疗,痊愈后再去高考。
赵停殷的父母思忖了一番后,答应了。
赵停殷就这样休学了,在家里修养。
有一天自己去医院拿药的时候,碰见了一个人去医院高考体检的苏孟。
她还没告诉陈仝自己生病和休学的事,离高考不剩一个月,她怕影响他心态。所以她见了苏孟就有些躲躲藏藏的,却被他逮住了不让走。
苏孟知道陈仝和赵停殷分手的事,他一直都在陈仝的身边,清楚地明白赵停殷对陈仝的影响。去年暑假结束后,陈仝每日的低气压他都看在眼里,他了解陈仝,知道他是真伤透了心,之前恋情结束,他就多情绪低郁两天。
可是跟赵停殷分手,他足足低落了一个学期。苏孟也记得寒假时候的那个派对,陈仝也不来跟他们玩游戏猜拳,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他担心陈仝,便坐在他的旁边陪他,然后他隐隐约约听见陈仝的嘟囔声——
“替身……我还真是个替身?……”
“赵停殷,你有病。”
“你有病,我是不是也有病,还喜欢你。”
他扭头看陈仝被酒憋红的了脸,当时他就骂出声了:“操,你哭了!”
陈仝翻了个白眼,推了他一把:“你有病吧,偷听人说话。”
“不是,你怎么还哭了?”苏孟难以置信。
陈仝慢吞吞地摇头,说:“这只是被酒逼出来的,傻子。”
苏孟虽然经常被他骂傻子,可他又不是真傻子,闭了嘴没再说话,沉默着把陈仝搀扶到出租车里,关上门的时候,他认真地盯着陈仝的眼睛说:“分手就是分手了,替身还不惨吗?你还要做一个对人家恋恋不忘的替身?”
毫无疑问,触及逆鳞。
陈仝低低地吼了一句:“滚。”
-
苏孟看了一眼她手上提的袋子,蹙眉问:“生病了?”
赵停殷点点头。
苏孟问:“陈仝知道吗?”
赵停殷:“不知道。”
“不要让他知道。”苏孟向她嘱咐。
赵停殷愣了一下,点头答应:“我本来就没想要告诉他。”
苏孟忍了一会儿,还是想为自己的兄弟说说话——
“你和他分手了,我还听说你把他当作你前男友的替身。不是我说你,你做这事真的挺不厚道的,陈仝本来好好的,倒霉地被你选中当了替身,玩弄之后就丢开。我不知道你伤不伤心,他是真的受到了伤害。”
赵停殷被他这么一骂,心里委屈,却也低着头不敢反驳。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被你当作替身。但是你这么一摆弄,真的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乱。本来是骄傲的少爷,现在是一个郁郁寡欢的可怜蛋。”
赵停殷闷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苏孟走后。
赵停殷在医院的公园里坐了好久,后来太阳慢慢升到正头上,她被晒得实在受不了了就离开了。
有一些事,得趁着现在有空的时候赶紧想清楚。
回到家里,吃了药以后,她又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脑子里是苏孟刚才同她说的那些话,“替身”“倒霉”“他受到了伤害”“一团乱”“可怜蛋”这几个词在她的脑中不停地转悠。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她伤害了陈仝。
悲伤和懊悔一点点漫上心头。
脑子开始钝钝地发疼,精神脆弱得几乎要崩溃。
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企图缓解那阵阵的痛感,却徒劳无功。
眼泪湿漉漉地淌在脸上,试着放声大哭了一会儿,渐渐地便觉得没了力气,意识慢慢涣散,睡了过去。
还是做了梦,最近吃了药过后是不怎么做梦了。
可今天她还是做梦了,梦见了久违的陈仝。
将近叁个月没见他,她在梦里瞧见他,心里也是掀起波涛。
可眼前的梦,跟以往的不一样。
他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反倒是在一直做着自己的事。
她站在他的旁边,静静地看着他经历过的事。
高叁上学期刚开学的时候,他一直在发呆。坐在位置上对着老师的密密麻麻的板书走神,苏孟喊他打篮球他也提不起什么劲。有一天,苏孟终于硬拉着他到楼下去活动筋骨。赵停殷靠近他的座位,看清草稿纸上的字,几个字像匕首一样扎进她的眼里——
「我为什么叫陈仝?」
她放肆地落泪,晶莹的泪珠在阳光下闪着光亮,落在桌上,却一点痕迹都不留。她不存在,这是她的梦境。
画面一转,又到夜晚。
男生宿舍的灯已经熄了。
陈仝躺在床上玩手机,屏幕亮着,手和眼睛都没有动。她谈过头去看,又愣住,失言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