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楼看着他点点头。
对方的外貌看起来是二十左右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时,本来气质凛冽,但这样躺在枕头上侧头看向自己的时候,眉目柔和,语气中隐含忧虑,竟然说不出的柔美可爱。
在这里也住了不少日子,虽说天天在床上躺着没出过门,但是听乔广澜和知机偶尔交流的只言片语,再看此处的陈设布置,临楼也能感觉出来乔广澜必定是个身份地位颇为不凡之人。这样一个富贵公子,竟然事事亲力亲为地照顾他,甚至连自己的伤势都不顾……
冰天酷寒也是他,春风澹荡亦是他,本来已经对人世彻底愤恨失望,但为何依旧有心动渐渐涌上。
他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是伪装,还是真的……可若是真的,之前他又为什么……
迷雾重重,不光是现实的事件还是自己的内心。临楼心里中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他在这里另有目的,可不是真的为了养这点破伤,可是每回看着那张脸,心脏都好像漏跳了几拍,硬下的心肠全变做了绕指柔。
他心里全是疑惑,疑惑中又夹杂着几分不能出口的欣喜,但很快,这种心情又被自从出事之后就深埋心底的怨恨愤怒重新压下去了。
他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乔广澜,乔广澜本来也累了,又对他没有防备,合眼后不到片刻就沉沉睡去。
黑暗中,临楼无声地抬起手,一点点移向身边的人,手指微屈,虚扣在身旁之人的咽喉处。
他能感觉清浅而平稳的呼吸拂在自己的手上,温热而酥痒,手在半空中握紧成拳,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给乔广澜掖了掖被子,又收回来了。
就好像这双手说什么都做不出伤害对方的事来似的。
他觉得自己最近莫名其妙,简直像是中了降头,净干一些蠢事,想翻个身,却又胸口剧痛,丝毫动弹不得,只好愤愤一拉被子,蒙住头睡了。
哼!
照顾临楼的同时,任务不能丢,可是这个任务,真是没有头绪。
凌见宫是个非常神秘的地方,传言中那里是魔族之主冥照魔尊的一处别宫,魔尊经常会在里面居住。但虽说乔广澜所在的玉琼派同凌见山相邻,但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除了偶尔会看见几个普通的魔族在里面出入,他们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魔尊的真面目。
即使原主这样的身份,对于这个冥照魔尊的了解,也只限于传闻当中的“性情低调诡谲,实力深不可测,亲友不详,外貌不详”而已,虽然如此,单看魔族近年来实力的发展便可以知晓,这个人的能力手腕绝对不容小觑,他会这么轻易地就被一场大火烧死,说什么都让人没有办法相信。
但如果他没死,就算是再低调的人,房子都被人烧了,也得出来放两句狠话吧!
凌见宫诡异的大火是乔广澜这次任务的关键,可惜唯一一个有可能知情的临楼还貌似失忆了,他照顾临楼的同时也没闲着,派人多方打听之后,好不容易才发现当日凌见宫里面并不是没有人跑出来的。
据说在大火刚刚烧起来的第一天,已经有两个人从凌见宫脱身而出。这二人一个名叫马敏义,是魔尊的护卫首领,名头不小,他的名字原主的印象中就不止一次听说。另一个则叫做邢超,没什么名气,似乎是个普通人,但不知道是怎么混进去的,又是怎么跑出来的,毕竟关于凌见宫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
乔广澜若有所思,把写着消息的信纸折了几下装进袖子里,对过来给他送信的喻昊道:“辛苦你了。”
喻昊虽然叫他一声师叔,但两个人年纪相差不是很大,平时私交不错,听乔广澜这么说,他笑了笑道:“小师叔最近怎么这么客气。不过我看你气色越来越差了,这些日子还是应该好好养伤,不然师尊回来了,还要责怪我们没有照顾好你。”
乔广澜打了哈欠:“为什么要你照顾我?你又不是我爹。我那里倒真是有个祖宗要照顾,等再过几天,他的伤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那时候我就轻松了。”
喻昊道:“小师叔的爱子之心令人感动。”
乔广澜:“……什么?”
喻昊:“……”
说漏嘴了。
乔广澜:“……等等,别溜,你刚才是不会用成语,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没有文化的一面,还是你小子有什么事瞒着我?”
喻昊被他眼疾手快地拎住了后领子,干笑着回身:“我瞎说的,你别这么认真。”
乔广澜似笑非笑,手上用力:“嗯?”
喻昊干咳一声,只好说:“你以前嫌小孩子哭哭啼啼的太吵闹,本来是最不喜欢他们的,这回竟然这样尽心,所以我们都以为……他或许是小师叔曾经在外面的哪一位红颜知己留下的血脉……”
乔广澜松开手:“孩子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喻昊:“也是……其实这孩子也有我的责任,带回来之后倒是全让你操劳了……”
他说到这里,两个人同时诡异的沉默了一下,总觉得这两句对话哪里不对的样子。
喻昊转移了话题:“你这么喜欢他,是打算收养他吗?”
收养路珩?乔广澜刚想否认,摸了摸下巴,灵光一闪,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想法。
试想路珩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满脸孺慕崇拜之情,一口一个“爹”的叫着,这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乔广澜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好师侄,你真是出了个好主意啊!”
喻昊警觉地向后挪了挪,跟他保持距离。
一想到冠云阁里住着的乖儿子,乔广澜觉得他思念的心情一下子都暴涨了不少,怀着对让路珩叫自己一声爹的渴望,他很快轰走了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喻昊,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修仙之人耳聪目明,乔广澜还没有进到冠云阁里面,就听见一阵喧闹声,平时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两个人的地方,今天似乎热闹非凡。
来的人是玉琼派的几位长老。这些长老本来主要是负责监督门派中事务的,年纪大,辈分也高,平时经常倚老卖老,十分威风。不过自从太御真人接任掌教之后,更加信任自己的师弟,架空了原有的一些职位,将很多应该属于长老们的权力都交给了他。
所以长老们同他的关系早就面和心不和,会到这冠云阁里面来,自然也没什么好事。
他们是为了临楼而来。
临楼一个人倚在乔广澜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床头放着清水和瓜果,膝头有本用来解闷的书。
他在这里住了许久,从来没有见过外人,忽然看到一帮拉着脸的老头老太太走进门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泰然自若地把书合上放到一边,身子靠在后面柔软的被褥上,双手交握,坦然看向这些人。
打头的是赤霄长老,按辈分算,应该是乔广澜的师伯,他气势汹汹地进来,想象中应该是个看到的应该是个不知所措的小男孩,结果一进门来,一眼看见倚在床头的临楼,竟然语塞。
这也的确就是个小男孩,可他穿着件普通的白衣,头发未束,简简单单坐在那里,身上经好像有种和实际年龄不相符的威仪。这威仪是一种一切尽在掌中的睥睨傲慢,是即使身处劣势也不会消磨的自信张扬,仿佛久经上位,而绝对不应该属于一个普通的孩童。
赤霄长老顿了一会没有说话,被身后的人一推才反应过来,心里对这个孩子更加警惕,说道:“你就是广澜前一阵子从凌见山上带回来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