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2)

“所以你才来找我吗?”

柳絮盯着项伟,“你愿意帮我吗?”

项伟笑笑,“我和你第一次见面啊。”

他顿了顿,看着柳絮脸色黯淡下去,又说:“我不是帮你,我是不能让文秀娟死得不明不白。我和你第一次见,但我和文秀娟……我常常会在梦里见到她,我原本不知道她来找我是为什么,我现在知道了。”

接着项伟当着柳絮的面打了一个电话给秘书,要求大幅减少近期由他参加的会议和各项会面数量,非特殊情况下放签字权到公司各部门负责人,以便节省出最大量的时间投入到对文秀娟之死的调查中。

然后他对柳絮说:“晚上在我这里吃个便饭吧,我想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聊。”

柳絮当然同意。

项伟让阿姨多准备一人的晚餐,然后把谈话地点转移到更封闭私密的茶室里,把房门关了起来。他拍拍那盒信件,对柳絮说:“抱歉最开始的时候有所保留,实际上,我第一次见到文秀娟,并不是在大一军训。”

项伟开始说文秀琳,一个柳絮只从郭慨口中听过一次的名字此时丰满起来,一个小女孩借同学的地址和妹妹通信做笔友,希望帮妹妹走出阴影,信一写就是好几年,而在这个过程中,也和同学项伟成为了好朋友,最后在临终时拜托项伟成为另一个自己,成为唯一一个可以走进文秀娟内心的人——铃铛。

柳絮不禁在心里想,项伟的初恋是不是文秀琳呢?对文秀娟的爱,是否是从那位最早逝去的女孩身上转移的呢?原来让她惊叹的通信有两次,一次为了拯救自己,一次为了拯救别人。

“那么让文秀娟一直痛苦的童年阴影到底是什么呢?”柳絮问。

项伟摇头,“我不知道。文秀琳没有对我说,而杜鹃也从未对铃铛明说过。有几次通信中,隐晦地提过几句。好像是她对某个关系比较近的亲人做了错事,但对文秀娟来说,又觉得自己有这样做的理由。文秀琳则因为这件事,对妹妹有愧疚。这个心结形成的时候,两姐妹年纪应该都不大。我一直在琢磨这个受到幼年文秀娟伤害的人是谁,说是长辈吧,可成年人一般不会真正计较孩子做的错事;说是同辈吧,但这个人又肯定不是文秀琳。我原本还猜过会不会和她们妈妈变成植物人有关,但稍微调查了一下,发现那是因为火车事故。估计这件事情,现在也只有文红军清楚了。”

简单的晚饭后,两个人在茶室里开始梳理现有的各项线索。一开始主要是柳絮在介绍,说到一半的时候,项伟就有些惊叹地说,真没想到你的调查能力还挺强呀。柳絮摇头,说绝大多数的调查工作,并不是我做的。在你之前我有过另一个拍档,但他已经死了。项伟听得一愣,柳絮遂把郭慨是谁,他做了些什么,又是怎么死的说了,然后讲,现在你可以重新考虑要不要加入,没关系的。

项伟大声笑起来,“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这辈子剩下的时间,都是捡回来的。”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回答,柳絮想。项伟因为文秀娟死过一次,而他现在准备为了文秀娟再一次面对死亡的危险。

“郭警官的死,实际上把这个案子重新激活了,凶手因为感觉受到威胁,所以对郭警官下手。但他的死,一定会留下新的线索。”项伟分析道。

“我只希望警方并没有被完全误导,邪教吃肾的作案理由有着明显的疑点。”

“警方未必真的被误导,我站在警方的角度来分析一下。凶手性别的疑点会注意不到吗?不太可能,但那又能怎么样呢。如果现场除了伪装之外没留下什么真正的线索,警方就只能从动机着手。但动机是什么呢?凶手为什么能预知郭慨出现在蓝色酒吧,从而提前那么多天布局?警方不知道文秀娟的事,所以无从查找作案动机,这种情况下,要有实质进展太难了。可是,把文秀娟的事情向警方坦白,那么多年前的案子会不会翻是一回事,对委培班出来的这些医生,杀伤力太大了,所有人都免不了被调查,对医院也是桩大丑闻。”

“可委培班里确实有凶手,也许是两个我觉得,该到了把一切都告诉警方的时候了。”柳絮说。

“那你还需要我干什么?”项伟反问。柳絮一怔,她又忘了自己精神病人的指控了。

“最好的结果,我们能调查出一些新的证据,有明确的凶手指向,再告诉警方。如果最后什么都查不出,你不能出面,由我去说,被采信的可能性会大些。”

“新的证据………可我现在一点方向都没有。”

“我有。”项伟说,“那最后出现的信,你带着吗?”

柳絮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里面是那封蓝色酒吧见面信。

项伟端详了这封信很久,然后对柳絮说:“我在蓝色酒吧打工挣钱的事情,在班里不是什么秘密,从来没有瞒过谁,男生肯定都知道,女生我不太清楚。那时候蓝色酒吧不像你现在去的那样,是个‘正常’的酒吧,但也足够让那时的我大开眼界了,我们班的同学都挺正经的,反正我打工那几个月里,没见过有哪个同学去蓝色酒吧玩。所以为什么凶手会约文秀娟在蓝色酒吧见面,我想不出理由。但换一个角度,如果这封信是伪造的,是新近制作,然后故意让郭慨发现的,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凶手知道郭慨会去蓝色酒吧了。这封信是陷阱。”

“你看出这封信是新近伪造的了?”

项伟摇摇头,“没有,看起来信很陈旧。但我不是专业人士,我说了不算。不过可以找人鉴定一下,另外我们要重走一遍郭慨调查信箱的路。看看他是在哪里我到的。”

说到这里,项伟找出复印件信件的最后一封,盯着看了一会儿,说:“其实,我几乎可以确定,蓝色酒吧这封信是假的,就是为了郭慨精心炮制的。”

他甩甩手里的复印件,“真实的通信,这该就是最后一封了。文秀娟能想出虚构一个不存在的谋杀者来与真正的凶手通信,这真是个天才的想法。但现在看来,那个凶手也不简单,他应该有所怀疑了。”

“你看出什么来了?”柳絮问。

“那一年的圣诞夜,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圣诞夜,我永远不会忘记。委培班所有同学在松树林里给我过圣诞。我没有从校门进来,我不想被开除了没几天,坐着轮椅在校门口被门卫盘问。就在松树林外面,我和张文宇钱穆他们一直翻墙进来的地方,晚上九点,张文宇背着我爬进来,所有人都在那儿等着我,我们一起唱歌,他们围着我跳舞……”

这一刻,项伟的语气慢下来,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那一夜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柳絮满肚子的狐疑。这时也忍着不去打断他。

“我记得很清楚啊,那一天,是星期三啊。最后这封见面信上的周三,我相信,就是二十四日平安夜,而死人亭往北五十步,和我们聚会的地方,离得很近了。柳絮,你刚才说过,那年圣诞夜晚上九点多,你在松树林边看到文秀娟失魂落魄地跑出来。这就对了。一切都能对起来。嘿,那个家伙,这一招可真是厉害啊。”

“你能说得再清楚点吗,我还是不太明白。”

“文秀娟在信里提了好几次见面,还是太急了,凶手肯定有所怀疑。我是因为文秀娟跳的楼,那时候,对她还是恨的,所以大家给我办聚会,绝不会告诉文秀娟。凶手定了这么一个见面的时间地点,如果和他通信的不是文秀娟,那么一定会回信质疑。但如果真的是文秀娟,结果……就像你那晚看到的一样。文秀娟看到全班都在那里,立刻就知道自己暴露了,所以表现得如此灰心绝望。”

“所以那天你也看见文秀娟了?”

项伟皱着眉头回忆说:“我被背着爬墙,爬到最高的时候,好像看见林子里有人跑着离开,现在想起来,那一定就是文秀娟了。”

“那会不会……会不会提议办这场聚会的人,就是凶手?”

“不一定吧,可能是顺手为之。而且我也不知道谁提议的。那时候我心情很差,有三个同学先后打电话过来劝我,我才同意的。嗯,那三个人是钱穆张文宇和战雯雯。”

“我知道钱穆张文宇在同学里和你走得最近,战雯雯是?”

“她喜欢我。”项伟说,“虽然她从来没有表白过。”

“所以,那晚全班都去了吗,除了文秀娟?”

项伟点头。

“不,你忘了我。”柳絮神情黯然,“我没去,也不知道。我可能从来都没有真正融入这个班级吧。”

项伟一愣,安慰她说:“你那时候不认识我,他们没叫你也很正常。”

“那个晚上所有人都不在,寝室里空空荡荡,我以为大家各自过圣诞去了,没想到是这样。你知道吗,那天晚饭时候我还和费志刚在看电影,然后他说要去看生病的妈妈。所以他是来参加你的聚会了。”柳絮自嘲地笑了一下

“可能他觉得不方便带你去,也就索性不告诉你了。也可能……他的确是有嫌疑的。”

“但不是他杀了郭慨,也不会是案犯b。笔迹鉴定不符先放在一边,文秀娟最后的那段日子,我和他在热恋,一有空就在一起。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去给文秀娟下毒的。项伟,如果让你说,用直觉,或者随便猜一个人,你觉得谁嫌疑最大?”

项伟若有所思,柳絮觉得他应该是想到了哪个名字,但最终他还是摇头说:“不要这样猜,那会误导你,也会误导我自己的。有一点我想不通,文秀娟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报警。如果说你报警那一次,她否认是因为有了一个自己的计划,想靠自己的力量找出凶手的话,唉,她会这么做本身就特别奇怪,但好歹算是有一个应对的计划吧,但圣诞夜那天她的计划彻底破产。身体非常差了,生命甚至危在旦夕,竟然还是不报警。”

项伟说着连连摇头,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