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嬷嬷带着人下去,屋子里的其余丫鬟、婆子也都被容归打发了出去。
没一会功夫——
这屋中也就只剩下庾老夫人和王恂两人。
庾老夫人仍旧端坐在罗汉床上,往日和气的面容此时阴沉得厉害。她也没说话,只是垂着一双眼,手中却是把佛珠捻了一圈又一圈,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看着底下的王恂,沉声斥道:“你实在是太糊涂了!”
王恂耳听着这话,脸色也有些难堪。
他也不敢顶撞庾老夫人,只能羞愧道:“儿子原本也没这个想法,只是有一日喝多了酒行出了糊涂事,后来她又有了身孕,儿子也怜她无父无母,虽是宗室,在云国一个人也难处,索性便把她带了回来。”
他说到这,忙又跟着一句:“您别担心,她的父兄都已死了,跟着儿子回来便是斩断了前尘,和云国已无什么干系了……”
等前话一落——
他是又抬头看了一眼庾老夫人,而后是又很轻的一句:“陛下也是同意了的。”
庾老夫人骤然听到这么一句,更是怒上心头。
老二前头才闹出那样的事,如今老三更是直接带了人上门,偏偏这人的身份还不好随意处置,她的双目微沉,等到屏了呼吸才同人说道:“你这样大张旗鼓得带她进门,可曾为你的儿女,还有冯氏考虑过?”
“冯氏平日性子是不好,可说到底也是你的发妻,她嫁给你二十年,为你操持后院、养育儿女,你就这般带人回家,可曾给过她半点脸面?”
“儿子……”
王恂的脸上也有些难堪,他自然是考虑过这些问题的。
可倘若先与母亲说了此事,只怕清漪是怎么也不可能进门的,所以他才率先去了宫中,把云国皇帝的信交给了陛下,而后再带清漪进门,那么纵然母亲再不高兴,也只能认下这桩事。
只是想着先前冯氏晕倒,还有两个女儿看向他时失望的眼神。
王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庾老夫人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下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无奈,到最后她也只能沉着脸、冷着声说道:“那个女人既然已经进门也就算了,我会着人好生照料她的身子,可她若是日后敢胡乱生出什么事,或是你闹出宠妾灭妻的行为……”
她说到这稍稍一顿,跟着是又一句:“老三,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
王恂耳听着这话,自是忙保证道:“母亲放心,清漪最是单纯不过,跟着儿子回来也只是想要个容身之所,她断然不敢闹出那些事的。”
庾老夫人耳听着这话,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疲惫得合了一双眼,打发了人下去。
等到王恂退下后,容归便打了帘子走了进来,眼看着庾老夫人好似骤然苍老了几岁的面容,她的心下也是叹了口气。
她也没说话,只是走到人身后,轻轻替人按起了头。
庾老夫人察觉到她的动作,也没睁眼,只是哑着嗓音说道:“今年家里究竟是怎么了,老二是这样,老三又是这样……”
主子们的事,容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柔着嗓音同人道:“老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
庾老夫人听着这话,却是又叹了口气,而后才又说道:“那个女人就让她先待在我的后罩房,至于她的身份……”她说到这,却是又停了一瞬,跟着才又淡淡一句:“还是由冯氏来定夺。”
容归闻言,自是忙应了一声。
……
而此时的平秋阁。
打先前冯婉晕倒之后,王瑛索性便陪着王珺一道回了屋。
想着先前堂屋里头瞧见的那副模样,王瑛好似还有些没能回过神,只是握着茶盏轻声说道:“倘若不是亲眼瞧见,我只怕都不会相信三叔会变成这样……”她说到这,是又抬了眼朝王珺看去,跟着是很轻的一句:“七妹,你说是不是男人有了新欢,便都会忘记自己的发妻?”
王珺耳听着这话,握着茶盏的手却是一顿。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便又听到王瑛失神笑道:“瞧我说得都是些什么话?你都还没及笈,又岂会知道这些?”
王珺见她这般说,便也没说什么。
其实她是知道的,这世上的许多男人都是这样的德性,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不知怎么,她的脑海中竟浮现了萧无珩的身影,想着那个男人冷峻的面容、深邃的凤目,她却是忍不住想道,会不会有朝一日萧无珩也变成这幅模样?想到这,她的眼中也显现出了几分怔忡。
“娇娇?”
王瑛看着她出神的样子,便又轻轻唤了她一声,等人回过神才问道:“在想什么?”
王珺闻言,便垂了眼,敛了自己的情绪。
她把手中的茶盏置于案上,嗓音很平静:“我只是在想,三婶如今怎么样了?”
王瑛听着这话,一时却也没说什么,待又过了一会,才开口说道:“祖母会让那个女人留下吗?”
“会的……”
王珺这话却说得很是笃定,眼瞧着王瑛朝她看来,便也抬了一双眼朝她看去:“三叔今日特地先去了一趟宫里,只怕为得就是向陛下禀告此事,不管这位郡主在云国如何,可到底也牵涉着咱们两国的往来,自是不好随意处置的。”
“三叔他……”
王瑛皱着眉,想说些什么。
可张了口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到后头也只能说道:“那个女人好歹也是个郡主,怎么就能舍得云国的地位,不远万里跟着三叔到长安做妾?”
她实在不明白。
以她这样的身份,在云国难不成还寻不到一个好门第?
王珺听着王瑛的话,也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