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轻轻“哎呦”一声,拿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又道了句:“瞧我这糊涂脑子,什么姐姐?如今可得喊您一声小二嫂了呢。”
周慧耳听着这话,虽然心下微动,话却还是说道:“三夫人当真是折煞我了,我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罢了,哪里能担得起您这样的称呼?”
冯婉看她如此知进退,脸上的笑自是又深了些。
她仍是很亲昵得握着周慧的手,口中是轻轻说道:“怎么就不能了?你是周先生的女儿,若说起来也是清贵人家,做妾可是委屈你了……”不过这样的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若真传得出去,只怕正院那位老太太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因此她也未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又朝那二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跟着一句:“二房那位没为难你?”
“二夫人最是和善不过,又怎么可能委屈我?”
可她话是这样说,脸上的神色却还是有些不好,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冯婉一看便知晓她先前是受了委屈,又见身侧的林雅也是红着眼的模样,便又叹了口气:“什么和善,不过是装出来的模样,我这位二嫂嫂平日最会拿乔,你都不知道,这些年,我在她手下吃了多少暗亏。”
待又这样说了几句,冯婉有看了看周慧的脸色,是又一句:“你也别担心,如今你既然进了府,那便是我们王家的人,凭她再不高兴,也奈何不了你。等过些日子,母亲身子好了,我便在家中办个花宴,领着你一道,也给你热闹热闹。”
这回周慧进门,可都是私下里办的事。
别说置办酒宴了,就连鞭炮也是没放的,外头的人虽然知道有人被抬进了府,却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外头是这样,这后宅更是如此。
崔柔越不高兴,冯婉便越想做,等到外头那些人议论纷纷,她就不信那位活菩萨还能这么安静。
周慧听着这话,倒是真心实意得谢了人一回。
两人各有心思,说起话来自然也是互相恭维,瞧着倒像是自幼玩到大的手帕交一般。
……
不过当日虽然冯婉应承了要办花宴。
可她自知现下不是时候,何况周慧那个身份也实在不好让外头的那些人知道,坏了王慎的名声是小,连着他们一大家子受牵连,又闹了几个儿女亲事,这便是大事了。因此虽然她心里恨不得谁都知晓王慎纳了妾,却也不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带着周慧同外人介绍。
而周慧上次在崔柔手上吃了暗亏,倒也学乖了。
每日都待在那莱茵阁,不是绣花就是写字,只是私下却时不时让人打探王慎的消息。
偏偏王慎近些日子也不知怎得,或许是觉得心中有愧无颜见人,近来却一直待在宫里,说是要替陛下编纂史册,倒也有一个月没回来了。
莱茵阁。
周慧靠坐在西边窗下的圆凳上。
如今已是八月,落了几场秋雨,这天倒是越渐凉了。
她穿着一身竖领长袍,底下是一条绣着蕙兰的石榴裙,此时手上握着一只绣绷,正低着头绣着花样,察觉到在屋子里焦急踱步的林雅,便抬了脸朝人看去,温声说道:“阿雅,坐下。”
林雅耳听着这话,不仅没坐,反而没好气得说道:“母亲还想待到什么时候?”
这府里的丫鬟、婆子都是有眼力的,看着她们不得正院老太太和东院的欢喜,又见王慎从不曾过来,心里便已明白她们的份量。虽说不至于克扣她们的东西,可平日不仅使唤不动她们,私下还常能听到她们说着些腌脏话。
想到这,她那张小脸更是阴沉一片。
待又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才又红着眼眶扯着嗓音说道:“难不成我们就一直这样坐以待毙?您不是说有法子的吗,法子呢?”
她在这王家苦等了这么久,为得就是母亲来后,可以彻底打倒王七娘,让她也尝上一回她受过的苦楚。
可如今别说打倒王七娘了,她都快被这日子逼疯了。
母亲每次都只是让她等等等,可她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头?
周慧看着林雅这幅模样便拧了眉,她知道阿雅心里焦急,她又何尝不是?纵然她再有手段,再有心机,可王慎一日不回家,她也没办法。
想到这……
就连周慧的神色也变得有些不好。
她把手上的绣绷搁于一侧的篓子里,刚想招手让人过来,与人说几句体己话,可腹中却好似起了酸水一般,让她忍不住便背过身弯下腰。
周慧这幅模样,却让林雅吓了一跳。
她心里虽然有些不满母亲,可说到底,这也是她的生身母亲,如今见人这幅难受模样,自然心下焦急。
她忙朝人走了过去,一面是朝外头扬声,喊了一声:“冬盏。”
没一会功夫,门被推开,穿着一身青色比甲的冬盏忙走了进来,她的手里还提着一只茶壶,看着周慧这幅样子也有些焦急,等放下手足的东西后便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刚和母亲说着话,她便这样了……”
说话的是林雅,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轻轻拍着周慧的背,而后是又同人说道:“你快找人去请大夫。”
冬盏刚想应声。
只是还不等她有所动作,便见周慧摆了摆手:“给我一杯水。”
“哎——”
冬盏忙替人倒了一盏温水。
而周慧捧着茶盏,等到轻轻啜了几口平复了那股子难受后,才对泪眼盈盈得林雅说道:“好了,阿娘没事。”她这话说完,便有些若有所思得说了一句:“我的葵水,是不是有段时间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