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2 / 2)

嬴策扫了沈苏姀一眼,“孙儿上面还有七哥,皇祖母为七哥操心去!”

嬴策说完便出去找宁天流去了,陆氏看着他那模样苦笑不得,嬴湛今年已有十二岁,见嬴策走出去之前的眼神便知道了什么似得接话道,“皇祖母在七哥身上不用怎么操心的吧?”

这话意味深长,沈苏姀不由得看了嬴湛一眼,嬴湛被她那目光看的朝后微微一缩,大抵是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记忆,这边厢陆氏也含笑扫了沈苏姀一眼,嬴华庭坐在她左手位,沈苏姀坐在她右边的宝椅上,嬴华庭忽然探出身子朝沈苏姀看了两眼,那目光意味深长,直看的沈苏姀心头微微一紧。

嬴湛的话才刚落,门口处走进来一道墨色的挺俊身影,沈苏姀一抬睫便看到嬴纵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心中生出两分微澜,沈苏姀面色如常的起身对着他福了福,嬴华庭在嬴纵进门的那一刻便站起了身,堪堪的做了个礼,“七哥。”

嬴纵上下看了嬴华庭两眼,点了点头,“回来了就好。”

嬴华庭笑着点了点头,嬴纵只和陆氏打了个招呼便转身走了出去,陆氏见大家都来的差不多了便要准备更衣,路嬷嬷在旁侍候着,陆氏便将沈苏姀和嬴华庭一起赶了出去不让她们侍候,嬴湛当先一溜烟儿不见了人影,沈苏姀便无声跟在嬴华庭身后往外走。

走至一半,嬴华庭忽然转了个向,“洛阳候请借一步说话。”

沈苏姀心中“咯噔”一声,顿了顿还是跟在了嬴华庭身后,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外面还簌簌的落着雪,嬴华庭从寝殿中走出,直直走上了一条无人的回廊,那回廊空荡荡的回荡着冷风,低低的呜咽声在夜间听的人心中发毛。

嬴华庭脚步一顿,洒然转身,一双凤眸半狭,不加掩饰的落在了沈苏姀身上。

嬴华庭的眼睛遗传自昭武帝,那微微眯起的模样像极了嬴纵,沈苏姀看着她这模样便知她有话要说,见她不急,她也好整以暇的任她打量,良久,嬴华庭浅浅的勾了唇,“洛阳候果然名不虚传,本宫回来之前料想过洛阳候该是何种模样,如今倒是和本宫想象之中颇有些不同,应当说……比本宫想象之中还厉害些。”

沈苏姀心头苦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唇角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见她不语,嬴华庭便转身看向了回廊之外已经积起来的一层薄雪,唇角微抿,语声带着逼人寒意,“洛阳候以一介孤女之身,只用了半年时间就成为了沈阀的家主,还得了各宫娘娘和太后的宠爱,连父皇都对你青眼有加,各个皇子们亦对你另眼相待,最终还得了这洛阳候的爵位,洛阳候现在还不足十五岁吧,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成就,真是可怕啊……”

不说还好,可一旦让嬴华庭这么一说,连沈苏姀自己都觉得她似乎有些太厉害了,微微一顿,沈苏姀唇角微扬,语声平静道,“公主当真是谬赞了,沈苏姀能有今日,全靠太后娘娘的垂怜和皇上的恩赏,否则,沈苏姀无依无靠之人哪有今日之荣耀。”

嬴华庭便又转过身来看向沈苏姀这喜怒不辨的面色,稍稍扬唇道,“洛阳候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如果有,那就一定是装的,这世上亦没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别人看起来轻而易举就做成了某件事,可按地下的经营与谋算谁也瞧不见,就好比洛阳候你,在外有仁善之名,在内有贤良淑德之风评,听说还能文善武多才多艺,如此叫人挑不出错处来,足以说明洛阳候掩藏的多好。”

嬴华庭越说沈苏姀面上的笑意越淡,等她说完,沈苏姀微微颔首,“公主的性子果然直爽,沈苏姀一介孤女,想活得好些想来也无错,在这宫中更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且不知公主今日说这番话可是沈苏姀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

嬴华庭听着她带了两分坦诚的话摇了摇头,“你并没有什么做错的。”

沈苏姀眉头微挑,“那不知公主此话何意?”

嬴华庭看着沈苏姀半晌,忽的抿唇,那略带兴味的眸光也彻底的暗了下来,“你虽然没有做错的地方,却是管了不该管的事情,你在别的地方耍心机用手段那都和我没关系,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本宫劝你知难而退莫要嚣想……”

落雪声簌簌,两人之间有片刻的相持不下,沈苏姀心头忽然涌起了奔流不息的热血,让她心头又是激动又是欣慰更多的却是对眼前人的愧疚与不安,稍稍一顿,沈苏姀才抬了眸,“公主所说的可是那苏阀之案重审之事?”

见她主动问起,嬴华庭眼底的冷芒稍稍一散,她点了点头,“不错。”

沈苏姀面上生出两分苦笑,“公主说沈苏姀管了不该管的事情,可是公主难道不知此事并非沈苏姀自己争取来的?若非漠北使者举荐若非皇上下旨,沈苏姀年纪轻资历浅又从未有过查案的经验,又哪里敢碰这样大的案子!”

听她这样说嬴华庭默然看了她片刻,眉头微皱忽然问道,“你与七哥是什么关系?”

沈苏姀心头微动,唇角一抿有些不解,“公主问这个做什么?秦王是秦王,我是我,难道我们一定要有什么关系吗?”

嬴华庭看沈苏姀的模样陷入了沉思,拧着的眉头表示出她正在怀疑什么,良久沈苏姀仍是半分情绪不露,嬴华庭便也不再看她,只点了点头道,“你说不是你想插手的,如此甚好,那么往后不管发生了什么洛阳候只需要听令行事便可。”

沈苏姀握在袖子里的拳头微微一紧,看着嬴华庭的眸色有些疑惑,“公主要做什么?”

嬴华庭摇了摇头,“这个就无需洛阳候管了。”

话音落定嬴华庭便朝前殿行宴的方向走去,沈苏姀看着嬴华庭笔挺的背影面上的从容之色缓缓地消失,继而变作满面的沉重之色,沈苏姀不知在想什么怔愣了住,嬴华庭的身影都消失了她还看着那个方向,某一刻,身后的回廊上响起一阵脚步声。

沈苏姀眉头一皱豁然转身,看到来人之时眼底生出两分意外。

申屠孤身上着银色铠甲,不知是刚来还是已经在那回廊拐角站了许久,他走到她跟前几步,又看了一眼嬴华庭离开的方向眸色微深,“华庭公主回来必定和苏阀之事有关,侯爷应当小心些,那苏阀之案颇为难办,若是公主出面侯爷不如顺势退下。”

沈苏姀眉头微皱,似有些不明白申屠孤这话从何说起,申屠孤看了看她的面色也不再多说,就那么站在她面前不走也不语,沈苏姀想了想今日的夜宴,一时有些明白为何他在此,“辅国将军已经回了申屠府?”

申屠孤眉头微蹙,“世子病重,我回去看过一次。”

沈苏姀闻言便有些明白,申屠府总不能后继无人的,她虽然多少知道些申屠府的不睦,却也不好多插嘴,当下也不再多问,回头看了看前殿道,“宴会只怕要开始了,先过去吧。”

沈苏姀转身而走,申屠孤便跟在了她身后。

沈苏姀心中全然想着嬴华庭之事,所以当她和申屠孤一前一后进门之时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妥,直到一道森森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才有些不解的回看了回去,坐在左下手席的嬴纵看着她这模样面色不只是怒还是冷,总之是没什么好颜色。

两人之间的交流片刻便散,此刻殿中灯火大亮,四角暖炉中的熊熊大火让整个室内充满了暖意,宫人们已经陆续的开始布菜上酒,眼看着夜宴已经开始了,坐在主位的陆氏温笑道,“好了,今日便不来那些虚礼了,叫你们一起聚在这里就是为了华庭今日归来,你们和华庭都是五年未见了,华庭这次回来便不走了,往后你们这些从前的玩伴要多走动走动。”

今日只有皇家和诸位权阀家的小辈,皇帝和太后坐在首位,各宫娘娘们陪坐在侧,皇子公主们紧接着坐在主位之下,因是为嬴华庭设宴,因此嬴华庭紧挨着陆氏坐在右下手第一席,在她身边是多日未见的被禁足的忠亲王嬴珞,即便是受了如此打击,可他周身温透和煦的大家之风仍是半点未变,其他人这么排下来,沈苏姀恰恰就坐在了申屠孤的对面,申屠孤的目光一抬便不经意似得落在了沈苏姀身上,由此,申屠孤便也将她和嬴纵的交流尽数看在了眼里,眉头微蹙,申屠孤周身迫人之势一淡,变得更为沉寂了些。

“五年不见,公主风范不减当年,西岐阑珊先干一杯。”

西岐阑珊和嬴华庭二人身上都有种寻常女子少有的洒脱劲儿,然而西岐阑珊的这五年都消磨在了西岐氏的族地和西岐的生意族事之上,如今再看,昔日两个气场相近的女子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或许是嬴华庭的归来勾起了她的豪爽性子,二话不说便仰头喝尽一杯,嬴华庭见此赞赏的看了她两眼,亦是一口干了!

陆氏见此不由苦笑,“慢着些,这酒性烈!”

长辈的劝哪里挡得住小辈心中之乐,西岐阑珊刚放下杯子,宁微倾又端了起来,宁微倾心有沟壑,可身上的那股兰心灵黠劲儿到底没有嬴华庭来的霸气,她自不会像西岐阑珊那般一口喝尽,只举着杯子盈盈笑道,“微倾要谢公主上书开了女官先河,若非如此微倾也没法子入朝为官,如今公主归来,微倾还有许多想法要像公主讨教!”

嬴华庭是喜欢宁微倾的,巧笑倩兮灵动温纯,面容貌美心有谋算,同样都是套近乎她却不曾流俗,第一句话便落在了嬴华庭的心坎上,这么多年的陌生感顿消,嬴华庭一笑,“这么多年不见,微倾所想必定要叫我大开眼界!”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干了半杯,倒是让陆氏放心了。

女孩子们从前本就亲近,因此才表现的热络,其他的人则未曾主动起身敬酒,在座之人都是相识的,大家一边漫饮着一边说说笑笑,诸位上嬴华庭则在像皇帝和太后以及诸位妃嫔讲述自己在封地的有趣事情,整个场面和乐融融好不温馨!

陆氏看着这场面自然满意,宴至一半,她想起什么似得像极少出席这种场合今日却华衣华裙出现的贤妃笑道,“从前是离得远你伸不到手,现如今华庭回来了,你也该考虑考虑华庭的婚事了!华阳已经有了眉目,下来边该是华庭华景,她们年纪都不小,咱们要上点心了。”

贤妃今日显然是高兴地,因为礼佛而慈目善眉的面容之上生出两分温柔笑意,看了嬴华庭一眼点了点头,“臣妾明白,请母后放心。”

这个话题本是极正常的,大秦的女孩子在十五岁及笄之后便到了正式的嫁人年纪,因为古秦人的民风粗豪,因此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都是女孩子出嫁的年龄,一旦过了二十岁便有些不妥了,嬴华阳今年已经是十九,而嬴华庭十八,嬴华景也已经十六了,皇家的公主虽然没有不妥这一说,可选驸马工程浩大,做祖母和做母妃的上心是应该的!

可谁也没想到,太后和贤妃说完此话,嬴华庭的面色就黑了下来!

手中的酒盅缓缓地一放,虽然轻巧,却还是发出“噔”的一声响,这前殿并不大,赴宴的人也不多,因此这一声响变得格外清晰,还在说话的贤妃和陆氏齐齐转过头来,便看到嬴华庭十分郑重黑沉的眼神,“皇祖母,母妃,华庭的婚事你们不必考虑了!”

嬴华庭面上带着明快而洒然的笑意,语气亦听不出分毫破绽,可是话音一落满殿众人都愣了住,人人都压在心头的旧事浮起,几乎是立刻,“苏彧”这个名字立刻落在了众人心间,陆氏看着嬴华庭从容的面容皱了皱眉,“华庭,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