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2)

见那一抹白色的披风满是悠然走进门内,沈苏姀眸光一定便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心中一定唇角微扬,沈苏姀看了一眼一旁的沈君心,沈君心当即知趣的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看了沈苏慕一眼,眼底微光一现,眉头微微一簇。

沈君心走出去,沈苏姀又挥退了香书等人,待所有人都消失干净她才向沈苏慕迎上来几步,“大哥怎的来了?”

沈苏慕将风帽摘下,温笑道,“后日便要离开君临了,走前来看看你。”

沈苏姀笑意明了的点了点头,抬手请沈苏慕落座,沈苏姀悠然入座,看着沈苏姀的目光却有两分沉重,沈苏姀想到适才沈君心也这样看她,不由的以为自己今日里的装扮有什么不妥,可上下看了两眼,今日的装扮与往日并无什么差别,却不知他二人这是何故?

“姀儿,你的身子可有什么不妥?”

沈苏慕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沈苏姀这才明白过来,前次在王府之时是沈苏慕和殷蓁蓁一起来的王府,自然以为她的身子有碍,而沈君心亦是见过她那夜头疼的模样,两人必定是有些担心她,沈苏姀这么一想心头便是一松,“大哥必定还记得那日郡主为我检查身子吧,大哥不必当心,我的身子一向很好,只是稍微偶尔有些小状况,算不得什么。”

沈苏慕今日来这里主要便是为了弄清楚沈苏姀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见她如此说眉头便是一簇,“姀儿,连你也要瞒着我吗?我从未见过郡主为谁检查身子都要检查两次的,你到底是生了什么不得了的病竟然连大哥也要瞒着了?”

沈苏姀面上笑意一滞,“郡主为我检查身子两次?”

沈苏姀此话一出沈苏慕眉头当即一皱,随之便反应过来,有些诧异的看着她道,“你竟然不知那第二次?正是在昨日清晨啊,我与郡主至秦王府之时你尚在熟睡,我以为秦王会将此事告知与你,怎么,他没对你说什么?”

沈苏慕越说眉头越是皱紧,便是连沈苏姀自己的面色都稍稍一凝,昨日清晨,她那时被他惊醒,当即便看出他是出去过的,他却只说了自己去练剑,竟是连郡主为她检查身子的事情提都未提一句,沈苏姀有些想不通,他为何要瞒她?

见沈苏姀的表情沈苏慕也知道了嬴纵必定是没对沈苏姀实情相告,一时之间他心中也有些没底,嬴纵对沈苏姀的紧张他能看出来几分,之所以瞒着沈苏姀,是因为她当真得了什么大病?心中做此一想,沈苏慕的心便是狠狠一沉。

沈苏姀看着沈苏慕面上的凝重之色却是安抚的一笑,“大哥不必担心,此事他的确尚未告知与我,想必是因为没什么大碍才如此,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是清楚,近来君临城中诸事烦多,前些日子不甚染了风寒而已,大哥既然马上要回琅琊,便无需为我担忧。”

沈苏慕听着沈苏姀此话眉心微蹙,却是问她道,“姀儿,前次相见之时你只是说要支持秦王登位,可这连番两次都在秦王府中见你,秦王对你更是亲近至极,姀儿,秦王此人为了心中所图大可不择手段,你如何确定他待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如此为他,可值得?”

沈苏姀听闻此言,在看到沈苏慕那目光面上几乎要生出两分热意,大秦女子虽则不拘小节,可却也没有哪家女子无名无分之时就入了别人的府上了别人的床,更何况沈家还是秉着南国礼教之风的,沈苏姀轻咳一声,“大哥请放心,此事我知道分寸,他虽则大权在握行事冷酷无情,却并非阴诡小人,我不会被他利用。”

见沈苏姀少见的露出两分犹豫赫然之色,沈苏慕眸色立刻再深两分,“姀儿,若你真心为他,凭沈家之位,凭你眼下的位份,更凭他眼下表现出来对你的上心模样,便该叫他为你许下栖凤宫皇后之位才是。”

沈苏姀握着茶盏的手闻言一阵轻抖,眉头一皱唇角露出两分苦笑来,“大哥,眼下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沈苏慕面色一肃,“姀儿,你听大哥一言,这些年大哥不在你身边,你今日所得皆是你自己得来,大哥心知不该置喙你的决定,所以大哥也不劝你远离秦王,只是你当明白,今日的秦王或许能心系在你一人身上,即便他不是利用你,可等来日登上大宝,大秦朝历朝历代,可没有哪一个皇帝不是六宫粉黛的,你眼下虽有高位,却无论如何敌不过帝王的宠爱,届时权门贵族的闺秀们,各地郡王皇亲的郡主县主们,甚至连别国的公主都会成为你的对手,今日不要他的承诺,来日入了那九重宫阙,你还相信天家皇族之人的真心吗?”

沈苏姀在沈苏慕的话中到底面色稍稍一暗,可那模样却又有些悠远,好似不仅仅是在想那皇后之位,沈苏慕稍稍顿了顿,放缓了语气道,“姀儿,红颜易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看看历朝历代的后宫女人,没有哪一个是盛宠不衰的,大哥本不想让你入那是非之地,可你心中即有所决定,大哥便也只能将该说的都说与你听,你若想抓住秦王的心,若想与他长相厮守,便得早早做好打算,所谓感情,是那深宫之中最易消逝的东西!”

沈苏姀的面色彻底的暗了下来,有些一直以来被她看轻甚至是忽视的东西缓缓地从心底浮了起来,沈苏慕所言,有哪一句是她不知道不明白的呢,可即便如此,她哪怕介意一个宁微倾,却也从未想到那九重帝阙之中的人心凉薄,虽然从不主动从不会表达,可在她心中,其实也是抱着那么一点要和他走下去,甚至要和他走到最后的想法的不是吗?

若不想着能走到最后,她又怎会如今日这般因他情动为他牵挂呢?

是他当真能让她相信,还是她沉沦其中自己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见沈苏姀眉宇之间露出两分沉思之色,沈苏慕眼底才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沈苏姀还未到他心中料想的那个不顾一切的地步,微微一叹,沈苏慕又语声温透道,“大哥知你心中自有想法,因此大哥点到即止,无论如何,大哥总是会护着你的!”

沈苏姀心底诡异的情绪翻覆,闻言只好温温一笑,点头道,“大哥尽管放心,今日所言苏姀全都记下了,苏姀亦并非为情所困不知自保的人。”

沈苏慕点了点头,“大哥信你。”

沈苏姀垂眸品茗,面上一时失了原有的从容之色,沈苏慕见她这般哪能不懂她这是真的动了心,眼底又叹又怜却也明白不可多言,稍稍一顿忽的想起一件事,“姀儿,那璴意怎会忽然来了聘礼?那十万两黄金莫不是还不够?他又对沈家的财势有了兴趣?”

说起此事沈苏姀心中也总是有些不安,可她自己也实在弄不明白那璴意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摇了摇头苦笑着道,“大抵正是看中了沈家的财势吧,不过大哥放心,朝廷绝不让我嫁到漠北的,眼下拖一段时日也好,正好教我有些空闲做些别的事情。”

沈苏慕点了点头,“大哥亦不愿你嫁去漠北,那璴意听说也不是个简单角色,那般野心勃勃之人,或许比秦王还要危险,大哥心中所愿自然是希望你嫁到寻常贵族之家一辈子平安喜乐,可眼下却也盼随了自己真心能得尝所愿。”

沈苏姀有些感叹沈苏慕为她如此操心,沈苏慕见她如此却又忽然道,“昨日我倒是听到了一言,是说那七年之前的旧案有了眉目,矛头直指申屠?”

沈苏姀也不意外沈苏慕知道此事,当即点了点头,“大哥如何看此事?”

沈苏慕的眸色却有些深沉起来,一时看的沈苏姀心中不安,从前沈苏慕在君临便有才子之称,若说南征北战他或许不成,可论起朝政他必定是不在话下的,稍稍一默,他才看向沈苏姀道,“姀儿,古秦人东征立国已经有两百余年,建国之初以太祖皇帝为上,可从高祖皇帝开始权阀因有从龙定天下之功便已经能与皇权相匹敌,这世上可没有哪一个皇帝希望自己的权利有别人制衡,翻看史册,这么多年来皇权与权阀的争锋相对表面上看不出,可是暗地里却一处都不少,自几十年前的孟阀开始,至七年前的苏阀两年前的窦阀,只能说今上完美的继承了先帝的铁腕,可和先帝不同,今上的帝王之术要更为高深莫测的多!”

微微一顿,见沈苏姀的眸色开始变得郑重,他便又接着道,“今上当年的储位本就来的十分蹊跷,这也罢了,后来今上御驾亲征战南煜定楼兰几番功绩近百年来又有谁能比,看着今日朝堂上那个笑意温和的昭武帝,你可能想象得出他在战场之上生杀予夺的样子?”

沈苏姀没心一簇,沈苏慕便继续道,“姀儿,不要轻视今上,更不要小看皇族的冷酷残忍,当年今上在自己的封地忍气吞声十多年,可后来所有曾经位高于他和太后的皇子皇妃哪个不是下场惨淡,同样的,做为忍了权阀百多年的嬴氏子孙,面对这群骄奢淫逸自以为是错漏百出的权阀掌舵人们,或许他连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都不会留给他们!”

沈苏姀的心忽然一沉,本以为沈苏慕的告诫至此结束,可他却还没有说完,看着沈苏慕的眸色此刻才是真正的沉重且危险,“姀儿,贵妃要被立后,可这并不代表秦王的地位就安全了,秦王身在高位,贵妃又得后位,背后还有西岐,功高震主是第一,再来……”

说到此处沈苏慕微有一顿,而后语声稍稍压低了些道,“再来,秦王八岁之时钦天监曾上表过一道观天象之后的卜测,外人皆知那话是说秦王会被鬼煞缠身,除非带着鬼面才可阻挡,可当年我正跟着钦天监的监正修习紫微斗数,我至今仍清晰的记得彼时秦王的命星并无异常,所以我料定那次钦天监的卜测并非外人所知的那般,这么多年秦王征战在外,与今上的感情并不亲厚,是不是那道神秘卜测的影响我不确定,可我确定的是,当年在皇上迎贵妃娘娘入宫为妃之前雍王曾钟情于贵妃,雍王至今未娶,对当年之事有些了解的只怕都明白几分,这对秦王来说,只怕是十分不利的。”

沈苏慕今日一席话实在是让沈苏姀的心忽上忽下经历了一场极大的动荡,听他说道这里便才是彻底的结束了,看着沈苏姀沉重的面色沈苏慕眼底又透出两分不忍,“姀儿,这些你本不必知道,只是你既然心有所定,便不应什么都不懂,行差踏错一步,便是深渊。”

沈苏姀当然是感激沈苏慕的,一时面上扯出两分笑意,“大哥放心,我省得。”

沈苏慕知道几分她的心性,将心中要说的全部说出来心底也微微松了口气,兄妹二人又说了几句沈苏慕便因为要回别院准备离开君临的事宜而提出告辞,沈苏姀一路将他送至前院才返回,待沈苏慕一走沈苏姀的面容便彻底的沉了下来。

稍稍站了片刻,当即朝宫中而去……

前日里的大雪仍然未消,整座古朴巍峨的君临城仍然是一片银装素裹之效,马车之外寒风呼啸,马车之内沈苏姀却面色格外沉凝,今日沈苏慕所言甚多,可论起来无非是几点,第一问她的身子到底如何,第二告诫她要让嬴纵许她皇后之位,第三道在昭武帝心中或许不会对犯了事的权阀有再多的容忍,最后竟然提到了嬴纵八岁之时的往事。

眉头几皱,这第一点可忽略不计,可这剩下的三点却叫她心中一时有些沉沉,皇后之位?她心中似乎从未有过这个概念,可她一时忘记了,他要争的位子是那九五之尊之位,要与他走至最后,可不只有一个皇后之位等着她?沈苏姀并不疑眼下他的心思,可往后呢?

微微一叹,沈苏姀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有生出这些心思的时候,再想到昭武帝的帝王之术,一时又觉得他不会对权阀容忍或许会成为让她的雪冤之路稍稍容易些,心头稍稍一松,想到嬴纵八岁那年的经历一时又有些担忧。

如沈苏慕所言,嬴纵和皇帝的关系似乎真的不算好,皇帝那和煦的样子一时看不出什么,可他既然能生了夺嬴纵军权之心,又哪里对这个儿子多年来的战功与辛苦有半分的体谅和感激呢,沈苏姀心中有了两分眉目,而再看嬴纵,他似乎亦是从来不曾表露过对这位父皇的半点心思,是他性子本是如此,还是因为别的呢……

万千思绪前不断理还乱,沈苏姀忽然有些相见他一面,然而掀开车帘一看,竟然已经距离天圣门不远了,微微一叹,沈苏姀只好将那帘子垂下,只希望他在宫中,要不然只能出宫之后再去见他了,心中如此定下,沈苏姀深吸几口气又恢复了从容神色。

马车一路驶进宫门,至内仪门前下车,沈苏姀今日里仍是一身白裙白斗篷着身,面上脂粉不施,可那面容清绝墨发如瀑的模样仍是叫谁看见都不舍得移开眼去,一路朝寿康宫而去,刚走进宫门便看到了那庭院之中依稀又有两人再比剑!

那白衣身影仍是雍王嬴麒,可另一道紫衣身影却绝非嬴策了,虽则同样是一身飞扬意气,可那般威慑而妩媚的模样除了嬴华庭还有谁,今日两人像是临时起意,一旁并未有陆氏等人旁观,沈苏姀站在一旁看着嬴华庭的身法,嬴华庭本来专心与雍王对战,本来雍王就对她颇有相让之意,待她看到沈苏姀之时手中之剑更是一乱,由此,便也是败了!

“皇叔厉害,华庭敬服万分!”

嬴麒看了沈苏姀一眼,面上笑意一深,“知你等着洛阳候的,且去吧。”

沈苏姀遥遥对着嬴麒和嬴华庭行了一礼,嬴麒对着她摆了摆手便进了主殿,嬴华庭额上汗意盈盈,也不擦擦便看着她道,“如何了?昨日你未曾进宫来,我料想着不甚容易?”

沈苏姀看她这模样一笑,逃出帕子来下意识便朝她额头拭去,一边道,“此事公主不必着急,三日之内必定有回音的,咱们静观其变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