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说到这儿,两人就开始琢磨着到了晚上的时候,溜号走人了。

头天扎了营地,第二天白天的时候,勘测队十多个人开始撒了网地散开,有的还真的拿了仪器测量,有的人却是拿着一种古里古怪的长铲子,往土里面掏弄,还有的人就是观山看水,口中还念念有词。下午的时候出了事情,勘测队有一个半大小子不知道受了什么伤,那些人拉着我爹去查看,接着就没有见他回来,到了半夜的时候,撵山狗悄不作声地爬起来,带了白天准备好的东西,摸出来找我爹,结果刚蹲草丛里,就瞧见一股浓黑的烟子从山口那边瞟过来,他心想坏了,连忙扯了块布,一泡尿弄湿,捂在鼻子外边。

他还没有忙活完,就听见有人的惨叫声传来,循声望去,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带着几个身形僵直的家伙,从上风口走过来,四个守夜的勘测队队员迎上去,结果没两下,人就栽倒在了地上。

营地中间有篝火,旁边还有油灯,那几个黑影子走上前来的时候,撵山狗抬头便瞧见了一张僵硬的老脸,那脸好是三伏天的腊肉,油光水亮中又带着一种腐烂的气息。

麻栗山靠近湘西,这湘西三怪,赶尸蛊婆落洞女,他也都是有听过的,相比于心狠手辣的疑似盗墓团伙,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更加恐怖,那死了都不算是一件事,可着劲地折腾人呢,撵山狗这纵横麻栗山的汉子再也扛不住了,也顾不得去找我爹,瞧见营地里冲出几个人影来,一边咳嗽一边朝来袭的人冲去拦截,他便猫着身子,朝着反方向跑,结果没跑出多远,这林子里黑漆漆,也没有见着,一步落空,直接掉进了这个土洞子来。

这土洞子是以前山里的猎人用来陷猛兽用的,挖得又深又陡,根本没有着力点,而且时间久远,旁边走长了一圈草,十分隐蔽,他当时试了一下,爬不上去,正努力呢,结果没多久那声音就过来了,他只有蹲在这儿,不敢动了。

结果这一蹲就蹲了十多天,他把身上带的所有东西都吃完了,要不是下了两场雨水,说不定我们发现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说完这些,撵山狗打了一个饱嗝,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愧疚地说道:“二蛋啊,罗叔对不起你啊,没有把你爹也一起带出来。”这一日之间,我的心情起起伏伏,此刻也早已麻木,淡定地听着撵山狗讲完这些,平静地说:“没事,我爹不管生死,都要弄明白的。现在先不急。”

稍微歇了一会儿,撵山狗还发愁我们这三个是不是都要困在这儿了,我却站起来吹了一个口哨,接着这陷阱口掉落下来一根藤条来,又伸出一个脑袋,却是胖妞这小猴子。

瞧见这小家伙朝我扮鬼脸,我的心情不由得好了很多,胖妞跟了我三年,比人还精,根本不用我吩咐,就弄好了藤条。先是我,然后是罗大屌,最后我们两人一起将撵山狗给拉了上来。这一过程十分费力,三人上来之后,一起躺在草丛里直喘粗气。此间林深幽幽,阴森恐怖,我们也没有敢多歇,缓口气,便站起来,我看着团圆了的罗大屌父子,沉声说道:“罗叔,大屌,你们先回去报信,我这里,还要再找一下,没有我爹的消息,我不死心呢。”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这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撵山狗到底是顶天立地的山里汉子,几乎没有半点思量,一手拍着我的肩膀,说:“二蛋,叔这命是你救的,我跟你走。”

罗大屌也要与我同生共死,情况紧急,我也不推辞,带着两人一猴,悄不作声地往前面的林子里摸去。

走了不过一刻钟,前面的林子就开始稀了,接着原本静寂无声的林中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响声,我们屏住气息,从旁边绕过来,摸到前面一看,却见到勘测队的刘领导和马领导正在一片低矮的茅草屋前,跟一个驼背独眼的麻衣老头儿对峙呢。

第二十四章 老鼠会与茅山宗

在此之前,勘测队的刘领导和马领导显然是已经跟那个麻衣老头儿,闹出了点儿动静,不过当我们过来的时候,双方已经在对峙了,那刘领导双手抱拳,恭声说道:“开门的山,走路的水,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弟我刘元昊,河南洛阳老鼠会,弄点小买卖,不晓得冲撞了前辈,还请见谅。”他摆明车马,我在旁边听得一阵心惊,瞧着架势,刘领导果然不是国家派来的勘测队。

麻衣老头儿一听,却是桀桀怪笑起来:“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我当是何方人物呢,原来是一堆挖地洞、发死人财的家伙。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们的人,挖洞子挖到我这儿来,给我顺手都料理了,敞亮的买卖,管杀又管埋。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怎么办吧?”

这老头儿又驼背,又瞎了一只眼,脸上的皱纹还老得像松树皮,我打出生就没有见过这么丑的人物,然而偏偏是这么一个人,讲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的嗜血和邪恶,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他毫不客气,勘测队的两位领导也是勃然变色,脾气最是不好的马领导一步跨前,指着麻衣老头大骂:“你他妈的狂啥,茅山的人就了不起是吧,茅山的人,就能够胡乱杀人,是吧?”

马领导色厉内荏,而那麻衣老头显得更加的淡定了,微微一笑,平静地说:“对啊,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怎么,你咬我?”

这话就像火星蹦到油桶里,双方谈不拢,瞬间就炸了,我瞧见勘测队的两位领导从背包里面,各自拿出了一把古怪的圆铲出来,就朝着那麻衣老头儿扑去。这两位爷都是体格强壮的中年男人,营养又好,跟当兵的一样,而麻衣老头儿佝偻着腰,根本就是个一碰就倒的糟老头子。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到有一种羚羊扑向狮子的悲壮和凄凉。

结果真的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刘、马两位领导气势汹汹,结果冲到那麻衣老头儿的面前来的时候,身形突然一下就有些扭曲,仿佛脚下变得很滑,一下就摔倒出去。麻衣老头儿虽然看着风烛残年,但伸手却比我家胖妞还要敏捷,那人一腾空,像个大马猴儿,咕噜一滚,竟然出现在了刘领导的面前,右手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朝着那刘领导的脖子间抹去。眼看就要得手,关键时刻,刘领导一个懒驴打滚,逃过一劫,而旁边的马领导也过来接应他,终于逃脱了危险。

经此一下,这两位领导的动作也就变得谨慎了许多,围在旁边与其周旋。

看得出来,两位领导都是练家子,那把式耍得有模有样,寻常三五个人,还真的对付不了他,然而他们强,那个麻衣老头更强,敏捷如狐,迅如猎豹,厉害得简直能算得上怪物,眼看着他们两个就要处于下风了,旁边的撵山狗轻轻碰了一下我,低声说道:“二蛋,你爹要在,估计就在那场屋子里面关着了。”

麻衣老头说把营地里所有的人都给料理了,这话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不过说明营地里所有的人,基本上都落在了他的手上。我点头,没说话,继续关注场中的状况,虽然我们已经确定这勘测队的领导不是国家的,但是也希望他们能够赢。

比起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那麻衣老头来说,他们还算是比较好说话的。

不过事情往往不会如人所愿,交手没多久,麻衣老头突然一晃动身体,刘领导的右臂便给他又尖又长的指甲给划了一下,一开始还没有感觉,结果没一会儿,半边膀子都开始发麻了,接着伤口处竟然冒出了烟雾来,腾腾而出,一股恶臭挥发。

“尸毒?”刘领导又气又急,朝着麻衣老头厉声叫道:“你好狠的心,难道你就不怕我们老鼠会大档头的报复么?”

麻衣老头一步踏前,将又尖又锐的指甲高高举起,丑陋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狂傲的笑容,桀桀怪笑道:“老鼠会是吧,别说是你,就算是俞麟亲自来,你看我会给他面子不?”

刘领导捂着半边发麻的身子,看到麻衣老头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一股凭空而起的恐惧涌上心头,不由得朝旁边大喊:“马韩九,救我啊……”然而这一转身,却瞧见原本与他并肩作战的马领导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将身上的背包丢开,撒开脚丫子就跑了。

“我艹!”刘领导还没有从被同伴抛弃的失落感中走出来,听到风声一起,下意识地挥铲去挡,结果发现脖子一热,整个视界竟然直接朝上面飞了起来。

硕大人头,凭空飞起。

我紧紧捂住嘴巴,瞧见刘领导的脑袋朝着天空飞起,巨大的体内气压将那鲜血喷出了七八米的高度,而造成这一切的,仅仅只是一个驼背瞎眼的老头,用那又尖又长的手指甲弄出来的。这场面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我感觉自己陷入了巨大的惊恐中。

杀完了人,麻衣老头毫不在乎,甚至将舌头伸出来,舔了舔漫天的血雨,然后一点儿不停留,朝着远处马领导的背影追去。

两人远走,刘领导的无头身躯还在那儿痉挛抽动,我豁然而起,朝着撵山狗说道:“罗叔,你们在这里放哨接应,我去那屋子里看看。”我抬腿便走,撵山狗也没有阻拦我,而是嘱咐我道:“二蛋,小心,他还有同伙的。”

说话间,我已经带着胖妞绕过林子,慢慢地接近了那片茅屋。

这茅屋一共五间,连成一排,建得一点也不符合常规,歪歪扭扭,好像一推就要垮掉一样,跟那麻衣老人的长相倒也是绝配。有胖妞这飞檐走壁的小家伙在,我也没有贸然进去的心思,而是挥挥手,让胖妞先去打个前站。胖妞不是寻常的猴子,跟了我这几年,最是机灵,一低头,直接就攀上了屋梁,朝着里面钻进去,没等一会,我听到“嗷嗷”两声,却是胖妞给我发了信号,于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便有一股浓烈的尸臭迎面而来,没有准备的我几乎一头栽了地。

好不容易忍住了这一股让我胃中翻江倒海的恶臭,我抬头打量这房间——我去,空空荡荡的,除了角落有一个木板床,比我家都还要穷。我瞧见胖妞蹲在对门的屋梁上面嗷嗷叫,晓得它是有了发现,于是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推开第一扇门,瞧见两旁都有黑幕垂落,也没有心思打量太多,一路“蹬蹬蹬”,穿门过户,一直都在了第四间,突然感到温度骤然变得好高。

胖妞从上面一下蹿来,将旁边的幕布掀开,我抬头一看,却见五个光着膀子,下身就穿着一条大裤衩的男人,正在往一个大灶里面添着柴火,而那大灶之上,有一口巨锅,里面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因为太高,所以我没有瞧见,但是一股带着腥味的肉香充斥着整个房间,与之前的气味一冲,整个人就感觉又要吐了。

胖妞把遮住这灶间的幕布拉下,将这整个场景都显露在我的面前,那些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继续地往灶里面添加柴火,还有两个一身肌肉的汉子,站在高高的灶台边,用巨大的铲子在锅里面搅和着。

我看着其中有一个人格外眼熟,一脚走上前去,拉住胳膊,一把转过来,不由得大声喊道:“爹!”

第二十五章 勇闯尸屋

这人的确是我那失踪十来天的老爹,龙家岭的赤脚医生陈知礼,几天不见,他变得又黑又瘦,眼睛小了,眉毛没了,浑身湿淋淋的,汗出如浆,像刚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般,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味。

不过被我拉着,我爹却根本没有认出我来,而是一挣扎,将我的手甩开,对我不管不顾,若无其事地继续往炉灶里面加柴火。

我的目光从我爹那茫然而没有焦点的眼神中,移动到了他的额头上面来。

我看到了一张黄黑色的符箓,中间用大笔勾勒着四个大字“赦令吾尊”,两侧用狂草连续,一路拖下,首尾相连在了一起来,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回路。这符箓的颜料,与青衣老道的那朱砂不同,完全就是凝练而出的鲜血和尸油,看着十分狰狞可怖,我心中震撼,晓得我爹之所以认不得我,就是因为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