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请问吧。”吴琼看到劫匪在自己话落后, 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 这震慑的作用也起到了,然后对着身旁的沈皎回道:“公子,您可以问话了。”
“有劳了。”沈皎对着与吴琼点头示意,说完后,然后对着被禁军牢牢围起的劫匪,温声道:“你们不用害怕,我问你们一些话,你们答了,只要真实,不仅不会要你们的命,还会让人给你们准备吃食,管饱。”
说完后,便对着身旁的暗彦道:“彦先生,时间也不早了,让他们早些准备哺食吧。”然后指了指前面的劫匪,“将他们的人数也全都算上,菜色和份例和扈从们相同,尽量多准备些主食
,让他们吃饱为准。”
“是。”暗彦领命称是。他们这一行人的日常供给是每隔五日有专门的人从各州府送来的,分量都是照多的准备的,所以他倒是不担心这粮食的问题。
元嘉郡主出京前往山东的理由,众所周知是为求医。元嘉郡主为救驾,身体娇弱,圣上垂怜疼爱,一应护送的军队多些,在吃食上准备的精细些,也是应当的。再者名医四处游历,这找不到人,到处追寻名医的脚步也是正常,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具体路线。
圣上怜惜,路上各州府供给元嘉郡主所需的粮草钱财,先由各州府垫付,随后将一应明细递交后,再从圣上的私库中出,绝不会让元嘉郡主占各地半点亏,所以,朝中的反对声也不多。毕竟元嘉郡主是为圣上负伤,有恩于朝廷社稷,再者又不是让他们掏钱,圣上自己掏腰包,他们何苦不同意惹得圣上厌烦呢?
但由于他们的行程保密,因此,各州府供应的一切物资,押运的全都是禁军亲为,所以,由元嘉郡主的亲卫和圣上播下来的禁军一共兵分两路,一路负责供给物资,一路负责护卫元嘉郡主。
所谓恩威并施,效果从来都是不错的,在沈皎和暗彦的对话后,不少人都露的出了欣喜的神色。天知道,他们有多少时间没有吃饱一顿饭了。
沈皎满意地看着众人转变的脸色和态度,然后问道:“你们可是章县人,怎么会成为匪寇的?”
沈皎的话落后,一位年龄颇大,约有五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站了出来,对着沈皎道:“这位公子,小老儿和其余的人都是章县人,是章县管辖下的柳树村的百姓,这沦为匪寇,实在是为生计所迫啊。说实话,不瞒公子,这是我们第一次干这些事,但凡是能活得下去,又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啊。”
“老人家今年多大了?”沈皎听到老者的话,点头问道。这群人当真是老弱病残,在这个七十古来稀,可以受官的时代,五六十岁也算得上是高龄了。
“小老儿今年六十有二了。”
“看老人家说话有据,可是有什么职位?”沈皎问道。这个时候能代表这百十人跟她直接答话,可见这位老者在其中颇有威望。
“小老儿是柳树村的村正,侥幸读过两年书。”
“既是村正,你应当明白《大齐律》中《贼盗律》规定:谋反者, 不分首从, 均处斩刑;父、子年十六以上皆处绞刑;子年十五岁以下及母、女、妻、妾、祖父、兄、弟、姐、妹等没官;伯叔父、兄弟之子均流三千里。”
沈皎还没说完,老者就立时跪在了沈皎面前:“公子,我们就是想要碰碰运气,强些吃食,让村里的老幼青壮能活下去啊,别说是谋反,就是杀人我们也是不敢的啊。”
“为贼者,最轻者也会流三千里。”沈皎轻叹一声道。
沈皎话落后,一道明显处于壮年者的声音传了过来:“但凡能活下去,怎么会有人愿意做贼?”
“你叫什么名字?”沈皎将目光转向那道充满怒气的声音,问道。
见他不答,变对着一旁的吴琼道:“将他带过来。”
等到一旁的禁军将人带过来后,沈皎看着眼前那边瑟缩着不停告罪的老者,转头对眼前的青年问道:“出来为贼,可是你的主意?”
“不错,是我的主意。”青年看了眼后面的人,然后耿着脖子,视死如归道。
“村正之前没有告诉你们,为贼的结果吗?”沈皎问道。
“说了,不就是掉脑袋吗?”李三道:“村正之前也是不同意的,但横竖都是个死,我们不想饿死,也不想看着婆娘和孩子饿死在自己面前,所以才逼着村正同意了这个主意。”
“你不要问难村正,有什么事情都冲着我来。”
李三的话落后,沈皎看着村正在一旁不停地求情,对着身边的人道:“将老人家带下去吧,不要为难,好生照料一下。”对于这位一心为了村民的村正她还是尊敬的。
“你可知道为首者,会在我之前说得基础上重处。”沈皎说完后,青年依旧是一副视死如归,不为所动的样子。
“不是李三一个人的主意,是我们大家一起的主意,对不对?”这时从人群中站起了一个青年,大声嚷嚷道,他刚才从沈皎的话中,就知道这事若真的交到官府,估计是掉脑袋的罪,还有可能牵连家人,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让李三一个人自己扛,主意是他们一起出的,大家全都同意的。
随着此人的话落,人群中又有几个人响应。
沈皎冷眼瞧着众人附和的样子,对着李三道:“想不到,你人缘挺好的,有这么多人愿意护着你。”
“既然落到了你手里,要杀要刮,一条命,你看着办。”李三对着沈皎道:“只求你能按照之前承诺的那样,给他们一口饭吃,我便感念你的大恩大德。”
“多长时间没有吃饭了?”沈皎没有回答李三的话,而是转向另一个话题。
“五天了……”李三说道这,有些哽咽,想到沈皎之前承诺给管饱的话,继续道:“家里,村里,地里,连树皮能吃的都吃了,现在大家饿的只能吃观音土了,但那个玩意儿,大家都知道,吃多了会死人的,我们村里已经死了一个了,所以大家才会想办法出来弄点吃得,但章县的情况大家都知道,除了县太爷和那些大户人家,哪里有吃得,最后我便出主意,我们村离官道近,便想来碰个运气,没想到两天了,除了逃难的灾民,也就只有你们了,所以我们才第一次动手了。”他们也知道自己不是那些带刀护卫的对手,对方的人手也不比他们少,但横竖都是死,他们宁愿在抢粮食的途中被人杀死,也不愿被饿死,应许老天真的眷顾他们呢。
“那些灾民你没动?”一旁的暗彦见沈皎似乎在思索什么,便问道。
“都是受灾,老子还不屑干这样的事。”李三听到暗彦的话,颇为愤怒的答道。他李三就算当过一次劫匪又如何,他也不至于打劫那些和他一样活不下去的普通老百姓。
“你是说,那些灾民从这条路走,他们都走向哪里?”沈皎问道。
“还能往哪里去?”李三答道:“从这往南是任城郡,任城郡里有免费施粥的,能让人活下去。”
“既然有施粥的,那你们怎么不去?”沈皎挑眉问道。
“那都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现在任城郡已经不再施粥了,去了也是没用,也是要饿死的。”李三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是现在任城郡还在施粥,他何苦拉着村正带着同村的青壮,做这既掉脑袋又祸及家人的事情呢。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去任城郡也是没有可能活下去的事实呢?”
“不告诉他们,他们还会有个盼头,提着一口气,不至于现在就死,若是告诉他们,没了盼头,恐怕他们活不过三天的。”人,总是要有个盼头,不然,若是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还有谁愿意活下去呢?
“这句话倒说得没错。”沈皎难得的回应了李三一次,然后又问道:“任城郡从什么时候开始施粥的?为什么从半个月前便不开始施粥了?”
“我听人说,任城郡从水灾开始三天左右,知府便组织人手开始施粥了,旁边县城,村庄的人,知道后,都跑到那里去了,我们以前也是在那里领过半个月的粥的,但半个月前,突然从任城郡门外来了一大批军队和衙役,将任城郡监管起来,把我们这些灾民也赶出任城郡,所以我们才又带着妻儿老小又回到家里。”
“现在还在往任城郡跑的,都是离这远的县城的灾民,根本不知道任城郡的情况。”他们章县离任城郡近,有什么消息灵通一些。
“章县在水灾过后,没有设立施粥的地方吗?”沈皎问道。官府在灾后施粥救助灾民这事其本该做得事情。
“章县可是这次水灾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沈皎又接着问道:“章县的县令难道没有做出什么救灾的举措吗?”
“能做出什么举措?”李三不屑道:“除了呆在县衙力不管我们死活,说我们谎报灾情,派衙役来镇压我们,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