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说:“易经。”
桌上摊着一本书,上面画着各种八卦之术,谢蓁曾经在谢立青的书房看到过,但是太高深了,她至今没有看懂。谢蓁对这本书兴趣不大,翻了两页就扭头问他:“小玉哥哥最近在家做什么,为什么不去找我?”
屋里烧着火炉,比院里暖和许多,不多时她的脸上就泛起红扑扑的颜色,白里透红,让人看了就想咬一口。李裕忽然想起那天在谢家的院子里打雪仗,他咬她的时候,她的脸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滑……
李裕移开视线,一本正经地说:“先生过几天要考我知识,我在背书。”
李息清早两年就给李裕请了教书先生,李息清自己是商人,但是却很重视儿子的功课,在这方面对他管教甚严。
谢蓁追问:“那你考完之后会去找我吗?”
李裕没出声。
她有点失落,“你真的不去么?阿爹给我买了个好大的风筝,等雪融化后我们去放风筝,可好玩了。”
说完,她又补充:“你不来找我,我可没意思啦。”
李裕心想她一定在撒谎,怎么会没意思?他在家里每天都能听到她的声音,笑的别提多开心了。
他重新捧起书,姿势端正,“你不是也没来找我么?”
谢蓁咦一声,撑着小脑袋想了想,好像还真是。不过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强词夺理是她的强项:“宋姨说你身体不好,阿娘让我别来打扰你,我就没来。”她眨眨眼,颇有点讨好的意思,“你现在身体好了吗?可以跟我一起玩了吗?”
李裕看了一行字,没看进去,点点头嗯一声。
也不知道他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两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话,不知不觉便过去半个时辰。门外站着的金缕稀罕得很,往常若是表姑娘过来,肯定没一会就被小少爷赶出来了,怎么换成谢二姑娘,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待遇?
谢蓁全然不知自己的特别,李裕在旁边看书,她在趴在一边拿笔在纸上勾勾画画,没一会就画出一棵梅树来。
李裕看一眼,觉得她画得太丑,拿过她手里的笔,“这里应该这样画……”
还没动笔,门口便传来响亮的一声:“表哥!”
他一抖,墨点全洒在纸上。
谢蓁嘴边一扁,指着那颗硕大的墨汁抱怨:“小玉哥哥画的更丑,把我的画都毁了……”
没等她说完,身后风风火火地窜出来一个人,抓着李裕就往外走。
“表哥快来,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谢蓁循声抬头,对上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正是李裕七岁的表妹欧阳仪。
欧阳仪显然也看到她了,第一眼还以为她是画里的人儿,她眨一眨眼,才知道原来是真人。
“你是谁?”欧阳仪挑起眉毛问道。
谢蓁正要回答,一低头看到她和李裕握在一起的手。
“……”
李裕面上不显,手底下却默默挣开欧阳仪的手。
☆、愤怒
谢蓁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好像不久之前她才见过类似的场景。
努力回想了一下,总算想起一年前东平王和侧妃来她家借住的时候,东平王侧妃也曾牵过阿爹的手,后来被阿娘看到了,阿爹就是这么挣脱的。
再努力一想,东平王侧妃也叫阿爹“表哥”。
表哥表妹就能随便牵手么?谢蓁弄不明白,她隐约记得当初阿娘是不高兴的,所以她现在也有点不高兴。至于为什么不高兴……她也说不上来,总之潜意识认为李裕只能牵她的手,怎么能牵别人呢?
欧阳仪被李裕挣开后,难得地没有继续纠缠,注意力反而全放在谢蓁身上,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若是搁在以前,谢蓁肯定早就回答了,但她今天故意磨蹭了下,鼓起腮帮子吹干墨汁道:“我叫谢蓁。”
声音又绵又软,拖着长长的尾音,与欧阳仪字正腔圆的腔调完全不同,只四个字,便把人听酥了。
欧阳仪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对方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比自己漂亮得多。自己往她跟前一站,立即就被比了下去。
简直是云泥之别。
欧阳仪想起刚进屋时看到的画面,再看看桌上的画,“你为什么到这来?你难道不知道表哥不喜欢别人进他书房么?”
那语气,俨然在说“只有我能进来”。
其实没有这么严重,李裕在书房看书的时候,一般不会有丫鬟进去打扰。只有欧阳仪来了之后,三五不时地过来书房骚扰他,李裕才特意立下这条规矩的。也就是说,李裕只是不喜欢欧阳仪进他的书房。
李裕下意识看向谢蓁,见她没有反应,那一瞬间,他竟然担心她会生气。
过了一会,她才说:“我来找小玉哥哥玩,为什么不能进来?你问了我那么多,怎么一点也不说你自己的?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李裕暗地里松一口气,转念一想,她怎么可能生气?他们认识这么久,他从没见她生气过,每次见面都是笑眯眯的,仿佛天底下的好事都发生在她身上了。
欧阳仪哼一声,对她岔开话题很不满,“我叫欧阳仪,是李裕哥哥的表妹。”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不再纠缠谢蓁,重新拉起李裕的手往外跑,边跑边嚷嚷:“表哥快跟我来!”
李裕皱紧了眉毛,至今仍不习惯她这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他扶住门框在门口止住脚步,“有话说话,别拉着我,我自己会走。”说着狠狠甩开她的手。
欧阳仪是李氏独女,李氏七八年前生下她后,一直没能再生出一个儿子,所以她们母女不怎么受婆家喜欢。再加上李氏的丈夫常年外出经商,没工夫管教孩子,李氏又比较软弱,久而久之,欧阳仪便养成了现在野蛮的性子,不懂规矩,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