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的岔路太多了,我不敢随便乱晃,朝着一个曲径清幽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转一会儿我就回去,我心里默念。鬼杀队本部的风景美得不像人间,这里真的属于杀人不见血的东京吗?
我走到一条不知名的小溪边,水中看到的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脸,可这一刻,我的倒影看起来竟然如此陌生,俏丽的脸下流着祖先的血液,朴素的和服下掩盖着被偏爱的灵魂。
“萤……”我喃喃,缘一当初念的,也是这个名字。难道是因为她,缘一才说他爱……我吗?
我的心突然隐隐地痛起来,仿佛从小到大我所接触的一切,除了义勇,其他都是雾里看花。
在我沉思时,水中娇俏的脸旁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在苦恼什么?”
陌生好听的男声惊醒了沉浸在难过中的思绪,我郁郁寡欢地抬头,看见一个异常帅气的男人。
他很高,雪白的短发及肩,俊秀的脸庞素面朝天。眉宇间透露着高傲慵懒的气质,穿着一袭宽松的素色和服,双手抱胸,落下的振袖露出了有力的手臂。
我无神地打量着他,低头看着他露在木屐外的干净脚趾,垂着眼淡淡地说:
“没有,谢谢你的关心。”
“骗人,”他低喃一句,朝我弯下腰来直视我的脸,“你不认识我吗?”
男人秀丽的脸庞突然凑近,我无措地往后坐了一些,仔细看了看他,在我打量他时,他也在打量着我。
我真的不认识他,鬼杀队我认识的最多也只有水呼队员和不死川君、时透君、炼狱君和主公而已,看他的样子似乎来头还不小,我压抑住心底被打扰的不开心,匆匆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向他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是新晋的队员,第一次来本部……”我低头不敢看他,随口道着歉。
突然,一只手臂像一阵风般擒住我的手腕,我甚至连格挡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被他握住手腕翻了个身,被压住跪坐在草地上。
“你——”视角天旋地转,剧烈的痛感从手腕和背上传来,我回头看这个把我擒拿在地的男人,愤怒地喊道:
“你要干什么!我是……”我犹豫了一下:“我是炎柱的客人!”
“嘿——”男人如雪的头发在晌午的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一双红眸兴致勃勃地看着我,
“炼狱居然会有这么弱的客人?”
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我撅起嘴,怎么挣也挣脱不开。
“鬼杀队的队员可不能像你刚才那样没有士气哦,”慵懒健壮的男人最终松开了手,摇摇头对我说,“太不华丽了,如果你是因为自己很弱才沮丧,我劝你马上去练习。”
“我……才不是觉得自己很弱!”我站定姿势,拔出日轮刀,通红的赫刀一下子晃花了白发男人的眼,
“看见没!我学的可是日之呼吸!”
他好像真的被赫刀给吓到了,我看到他倒退了一步,眼里逐渐变得认真起来,“赫刀……”
“你就是因为这把刀,才成为炼狱的客人吗?”
我握刀的姿势僵住,他的语气竟如此郑重,我有些失神。
那一刻,十八年的光阴凝聚成风,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我不禁扭头再次看向小溪,自己的脸庞像初生的牛犊天真倔强,而那画中的女子,眼里有着小鹿一般温顺的柔情。
“是……”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沮丧极了,
“我……就是靠这把刀……呜……”
当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百年难遇的赫刀出现时,没有人在意我沉浸在无措和茫然中,当缘一把他的心毫不犹豫地抛给我时,我却无法在他给的,爱的云端上自由漫步。
织姬,不能哭,你还有义勇爱你,因为是你。我拼命压抑着酸涩不甘、冒着委屈气泡的泪水,用尽力气对一脸愕然的白发男人惨淡地笑:
“对不起,我很弱……弱到谁也保护不了,却凭着运气……得到了梦想中的一切。”
“但是我现在,真的一点也不想要了……”
我把赫刀扔到地上,转身哽咽着逃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跑到哪去,以前就算是逃命,总能看到眼前的希望,可现在我什么都有了,前路看起来却那样黯淡。
日轮刀落地的声音终于惊醒了愕然沉思的男人,他弯腰,手指被赫刀意外地灼烧了一下,烫伤地肿起。
“什么!?”他看着烧烫发红的手指,大步追上了我,“喂,你不要跑啊!”
我一点也不想听他的话,积累了半天的不安终于爆发,眼看他就要追上我,我想起缘一曾经教过我的东西。
闭上眼睛,深呼吸,让周围的气息平静下来,集中意识在前方的一点,然后……
我再次看到了那团仿佛燃烧了很久,生生不息的火焰,当我伸手想抓住它时,奔跑过久而变得沉重的双腿骤然轻盈,仿佛有人推着我去抓住它。
耳边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小,我闭着眼,想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回头看那个人是谁,可是一回头,眼睛突然酸涩得要命,我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我看到身旁的树不断向后,那个白发男人离我越来越远,嘴里呼喊着:
“喂——!我知道你很强了!不要哭了——”
诶?我疑惑地眨眨眼,看见自己不断向后的泪珠被他伸手抓住,我颤抖不已的心仿佛也被他抓住了。
连我自己都无法安慰自己时,他的话却让我的眼前明亮起来。我真的……很强吗?
很显然,这个男人使出他的呼吸法也追不上我。奔跑过后,发泄过后,起伏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我放慢了脚步。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是狂风中的蒲公英,被吹到哪儿,便停留在哪儿,不管在哪里,我都会顽强地生根发芽,然后散叶开花。
在我思考自己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义勇时,雪发被风吹得凌乱的男子终于再次站在我面前,气喘吁吁地看着呼吸平稳、怅然若失的我,伸手再次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心下一凛,紧紧地闭上眼睛,看来不能被他的话蒙骗了,现在跑还来得及——
“喂。”
意料之中的天旋地转和疼痛没有如期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