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镜看得出,这一番操作对于古代的人来说,是匪夷所思的。
“我们山里,得四六劫的小孩,多吗?”顾镜缓慢而清晰地用并不标准的古代方言这么问道。
那孩子母亲两眼都是红血丝,神情萎靡,一脸茫然,听懂这个愣了下,之后连忙点头。
“很多?”顾镜拧眉。
古代无论是接生技术还是医疗条件,都比较原始落后,和现代社会是没办法比的,古代小婴儿的夭折率也很高,但是高到什么程度,顾镜并没有概念。
那孩子母亲犹豫了下,眼中闪过痛苦,低头说:“这是我生的第七个孩子了,之前六个,只活了两个。”
六个,活了两个?
顾镜听到这话,心头沉重。
她再次皱了皱眉头,看着躺在小褥子上的小婴儿,那么可怜兮兮无依无靠的小模样,脆弱的仿佛一只刚出生的小猫。而这个小婴儿,有四个姐姐或者哥哥就死于和他一样的四六风吗?
顾镜又想起了之前因为生产而死的赵敬天的老婆。
在古代,生产这件事,对于女人和孩子几乎都是生死劫,鬼门关,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落后的卫生意识和医学条件。
顾镜默默地想了很久。
姥姥从小就熏陶她让她学医,之后又送到城里让爸爸妈妈严加管教,而学医的爸爸给自己提供了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得到的各种实习机会,如今想想,她是不是应该感谢姥姥太英明果断太有先见之明了。
或许她来到一千年前的魏云山,是命中注定的。
她应该在这个陌生而原始的时代,用现代医学去拯救更多的人,为这个社会发光发热,也造福子孙后代——包括姥姥。
想明白了这个,她再次望向放在小褥子的小婴儿。
魏云山的山民,就是她的责任,或许也是冥冥之中姥姥所寄予的期望吧。
当顾镜这么想着的时候,旁边那小婴儿的母亲无意中看到旁边的顾镜,一时也是愣在了那里。
别人都说这个女人是个妖精,会念咒会施法,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当然了她也救人。
最初家里人提议说抱着孩子来求这个妖精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挺害怕的,怕自己的儿子被这妖精祸害了。
老人们讲的故事,不是说妖精会吃小孩吗?
可是孩子眼看着不行了,没救了,她实在没办法,只好拖着还没出月子的身子来到了这山洞外,祈求这妖精能发发慈悲心,救她这孩儿一命。
如今被妖精叫进来喂奶并给孩子肚脐弄什么“消毒”,她心里依然是忐忑紧张的,生怕妖精是想喂饱了孩子后吃了,或者说那什么“消毒”其实是在害孩子。
可是如今,猛然间看到这女妖精,只见她望着自己孩子的目光充满了仁慈和怜惜,就好像庙里供奉着的那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正怜悯地垂眸望着世间。
她不免觉得意外,再仔细看这女妖精,却见她那黑发用个木髻高高挽起,唯独有几缕随意地垂在肩上,眉毛长长的,眼睛清澈的像泉水,鼻子又窄又挺,肌肤雪白雪白的,穿着的衣服也和他们这些山里人不同,是从未见过的样式。
她明明是个女人,看这却不太像村里那些娇弱的女人。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说她长得不好看,可是如今细看,她虽然并不像村里女人那般,却长得也很好看,只是那种好看,有点让人敬畏的味道。
也怪不得她是妖精,还是能救人的妖精。
那孩子母亲看了一番后,猛不丁地心中一跳,忽而觉得这或许根本不是妖精,根本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当下忙垂下眼,恭敬地侯在旁边,等着这大仙的吩咐。
顾镜并不知道这一会儿工夫,自己已经从顾妖精变成了顾大仙,她只是再次向这个女人重申了该如何护理这个孩子,最后请这个女人把孩子带走。
“观察七八天,如果没事,应该就可以脱离危险了。”
然而这孩子母亲一脸懵,茫然地看着她:“是说我这孩子没事了吗?”
萧铁峰此时恰好提着一桶水进来,听到这话,便替顾镜翻译:“三嫂,目前看应是没事了,你先把孩子带回去,过个七八天,若还是没什么,那孩子算是保住了。”
听到这话,孩子母亲惊喜得眼泪顿时落下来了,噗通一声跪下,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人说这四六风,熬到第七天就能活了,果然是的,多亏了大仙,我这孩子看来是保住了!”
顾镜抽抽嘴角,本想说你别高兴太早,后面还得小心护理观察,不过看着那孩子母亲高兴得样子,也就没泼冷水,只是再次叮嘱她回去后按照自己的办法护理,并给了她一份消毒棉签和碘伏。
这孩子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而过了这么七八天后,那萧宝塘一家子竟然破天荒地购置了三牲大礼,并准备了不知道多少铜板的香火,就那么在洞外供奉啊烧香啊,口里还一句一句地喊着;“谢大仙救我孩儿,我萧宝塘一家特来还愿了!”
当这一家人过来时,萧铁峰正收拾行囊准备往山里准备秋猎,而顾镜则是围着她家男人在那里祖宗长祖宗短的,最后正准备抱住萧铁峰好生亲热一番。
正要行事,就听到外面这悠长而高昂的感谢声了。
“不管他们吧,我们继续!”顾镜正在兴头上,她不依不饶地挠着萧铁峰的背。
“好。”萧铁峰想到要进去深山里十几天不回来,心里哪里舍得他这娇媚入骨的小妖精,正想临走前吃个痛快。
“噼里啪啦,啪啪啪~~”谁知道这两个人刚倒在草堆上,就听到外面响起了这鞭炮声。
这下子,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兴致了。
当你知道你家洞口外有一群人敲锣打鼓烧香拜佛还要放鞭炮,你能有兴致才怪呢!
没奈何,萧铁峰披上衣服往外走:“你别露头,先躺着,等我回来继续干。”
顾镜坐起来时,只看到男人一个矫健的背影,他已经从那小山坡跳过去小路上找那些人去了。
无奈地摇摇头,她现在是真没兴致了,干脆也穿衣服起身打算出去观摩下这群山民的封建迷信活动。
谁知道一出洞口,“咳咳咳”她被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