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要性冷淡了。
他简直想跳脚指着北千秋怒斥——你丫为什么还装少妇装上瘾了,干嘛不跟他动手,干嘛还忍辱负重的样子跟他……那啥啥。
按理说北千秋成了被压在下头的那个,应该心里更苦,可左阳也觉得昨晚真是杀敌一千自伤五百,两人内心都陷入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之中。
北千秋看着左阳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脸红的仿佛一桶红油漆从头浇下,简直乐不可支,却强作不满:“明是我吃亏,你倒是羞恼了!老子要的也不多,回头等我再换个身子,再来艹你一回,好歹让你知道什么叫知识丰富技术过硬,咱也算扯平了!”
“……我倒是看你今日能不能离开这里!”左阳咬牙道。
“你也终于学会不老实了,知道设局来套我,我倒是欣慰。”北千秋转头看向被她控制之下的惠安,轻声道:“你说是不是,连那个心细温和的左阳也这样了,倒真是被逼的不轻,你是欣慰还是痛苦?”
正说着,北千秋面上的笑容陡然僵硬,她忽然看着惠安的耳垂,面色一沉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笑出声:“左阳,你或是不知,我认识你娘也好有个二十年不止,你找这么个东西来糊弄我,以为老子混了这么多年,连易容都不懂么?”
左阳却被她这一句话弄得心中一阵惊惧。
母亲找来的替身,不必化妆易容已有□□分相似,如今经过他人之手,又训练多年,就算是进宫面圣,和四妹说话,也叫旁人谁都认不出来!
更让人惊惧的是……北千秋认识惠安长公主二十年不止……
北千秋看他表情,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娘面上连颗痣都不差的,只是她耳后有颗小肉痣,她自己也不常摸到看得到吧,竟漏了这一点。”
左阳对长公主的替身使了个眼色。转瞬间,北千秋来不及细想便条件反射感觉到危险,猛然一抬折扇!那替身肩膀处鲜血喷涌,北千秋腰腹上陡然一痛——
那替身肩颈上一道深深血痕,被北千秋推开猛然倒地,手中还握着沾血的短匕,北千秋则腰上水红色衣衫已经尽是血红,接二连三在左阳手上吃苦头,这历数前几年是从未有过的事!
“左阳小儿!自你昨日回府,便在老夫眼下,倒是有本事会设局了。”北千秋捂住腰际伤口,愈发淡定,冷笑:“我若还是前几年叱咤江湖的身子,哪怕只剩一只手你也妄想伤了我!”
左阳抿唇不语,那短匕淬迷药,装扮临凝公主者又曾是暗卫中的高手,北千秋竟只受了点皮肉伤。
北千秋也不瞧他一眼,只感觉自己腰上伤口渐渐发麻,只怕过不了一会儿就要发作。
左阳看她毫不惊慌,连忙招手,七八暗卫涌入屋内。这一局布的太过匆忙,不过抓住受伤中毒的北千秋也应当足够,他却看着北千秋伸手拿起茶盏,一仰而尽,清冽茶水顺着她白皙脖颈流入衣领,那黑色点墨双眸满是张狂笑意,她骤然将杯盏猛然摔在地上,衣袖潦草也豪爽的一抹嘴,冷笑:“左阳,你年纪还小。老夫可是活过太多年太多身子,若想囚我,待你再长三十年罢!”
左阳从手持三尺青锋长剑,却看着北千秋左手缠上琴弦,右手执扇,仰头笑一声,朝他冲来!
☆、第7章 故人
左阳正要上前一步,身边的几名暗卫冲上来,正要护住他,和北千秋正面冲突。北千秋陡然从袖口掏出一把玳瑁假甲,她攥在手中,朝暗卫膝下弹去,琴弦如鬼魅一般缠上一人手臂,猛地一拽便是断口齐齐,鲜血喷涌!
他拔刀刚要上前,却看着北千秋猛然踏在一人肩上,一身水红色长裙,招式却是如以前的老辣狠厉,她竟然猛然窜出正厅,一脚踏在廊柱之上,身影如飞一般踏上屋檐,想要逃走!
“莫要放了她!”左阳喊道,那些暗卫的武功也丝毫不差,北千秋顶着李氏柔弱的身子,连平日里一半的轻功水平也比不上,他料想暗卫并不难抓,却发现北千秋对于长安街道以及南明王府周边都熟悉得紧,她连续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街巷之中——
北千秋在屋檐之间疯跑,她看着那暗卫的身影似乎远了,连忙跳下屋脊,身在小巷之中,这一处院落门口挂了个青色灯笼,正是一两个名伎们的住处,她微微倚在并不合门的大门处,微微弄散头发,装作白日里刚刚睡醒的名伎。
一个背着箩筐的农夫模样男子正路过,抬头看了她一眼,北千秋展颜而笑,那农夫哪里见过这等美人直勾勾看自己,猛然一惊,连忙低头快步走过去。
北千秋看他背着装满土产的箩筐,声音软糯叫道:“这位郎!筐里可有什么新鲜的果子?”
那农夫哪里想到这金钗绫罗的美伎还会和他说话,连忙转身回答道:“只是些荸荠……”
他这转身一低头,北千秋快而狠的砸昏他,抢过他的布衫换上,将红裙塞进地上的竹筐,头戴斗笠,拎起了那男子的篓筐,走出小巷,眼见着隐隐有黑影踏过,她坐在台阶上,打开那篓筐,看见了其中装满的荸荠,用粗布巾遮住半张脸,粗声用方言喊道:“卖荸荠,自家地里种的荸荠!便宜卖,便宜卖!”
那些暗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北千秋大胆到沿街叫卖,她的手在满是泥土的荸荠中搓了两下,立刻满是泥沙,她还大大咧咧的叉着腿,一边叫卖一边掰开荸荠。
过了一会儿,有个浅青色布裙的女孩儿蹲在了筐篓前,不过十一二岁,腕上套了个缠红线铜镯,手臂瘦可见骨,皮肤白皙至极,她的手指拈起一个荸荠掰开说道:“好东西。”
“阿朝你倒是来的快。”北千秋不抬头,也掰了一个荸荠,似乎在向她展示的模样,继续说道:“曲若呢?”
“先生在来的路上,我是扮作求救流民,强赖在左阳的车队中跟着一起来的。统主可算脱困了?”阿朝道。
阿朝没发现车队中有北千秋的身影,还是跟来了长安,埋伏在南明王府周围,今日见一个红色身影被追杀出府,便知道该是北千秋。
“算吧。不要曲若来长安了,先帮我带个消息给他,你们一同去江宁。顺帝打算派人去和几处流匪草莽山头招安,得了消息有些准备,别让长安的人看出来了。”北千秋从袖口拿出早就准备给曲若的信件。
“必定是瞒的过去的,左阳路过淮南,见了那些尸体还以为是当地村民的尸身,丝毫没认出来是原本那些山头的流匪。”阿朝将信件放入衣襟,低声道:“本来以为伪装屠村,必定会惹怒朝廷被围剿,却没想到反而要来了招安的人……狗皇帝真是没救了。”
“围剿还要派兵,还要死人,他们也会算账。别在这儿瞎愤青了,你先走,我去找人拿出城的文书,恐要慢上几步,不必担心我。”北千秋沉思一会儿说道。
阿朝对北千秋的命令莫敢不从,拿纸包包了些荸荠,装作买好的样子快步离开。
长安还是有许多北千秋的旧部,只是她不想惊动太多。她只要去用自己的途径拿个出城的文书,立刻离开就是了。
北千秋不敢放松,随便招呼着来买货的老叟与妇人,一边小心观察着四周,待到近一个时辰后,还有人在挑着荸荠,她却猛地起身,喊道:“不卖了,不卖了。再不回家就要走到夜里了,俺家在城外呢。”她擅长变声,此刻谁也听不出来,她背起篓筐就走入了小巷之中。
就这样……走出长安。
她早些年在长安呆过,那时候才是刚刚穿越到这时代的时候,还为自己可以死遁的身体感到惊喜,转眼间已经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惠安公主还年幼吧。后来又出宫,再进宫,来来回回好几回。
她最早时候性子也不算嚣张,战乱变动还未开始,过得滋润的简直是穿越女主应该有的日子,只是如今……
北千秋背紧背篓,这几十年身子不是自己的,背景不是自己的,就连名字都是穿越后自己取的,除了有些势力,有那么几个人记得她分辨得她,一切都跟流水一样,真是什么都抓不住。
她快走几步,如今正午又是赶集的时候,长安的几处侧门关卡并不严格,她算着再走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却忽然有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站在她面前不远处。北千秋只看了一眼那人,立刻装作惊吓跌坐地上。
“哪里来的官老爷,小……小人……挡了道这就滚!”她故作惊得连滚带爬,希望这就是个巧合能糊弄过去。
“北老贼,你可别装的。”那男子一身玄衣,领口处隐隐露出里衣繁复的暗纹,箭袖长衣,腰间别着腰牌与一柄镶嵌美玉的短剑,却个子不高,一张娃娃脸满是笑意:“我家主上真是没想到,你会再回长安。”
“你说啥子,俺……小人不明白。”北千秋一边低着头一边坐在地上往后退,心里大呼操蛋,遇见这家伙比被左阳抓到还棘手!
不,是棘手千万倍!她不想惊动旧部,就是怕这位发现——
“呵,国师府中新任了一届千山来的少司命,虽然年轻,却是观天象卜世事的好手啊。抓你别的办法不行,信那些天命占卜的鬼话,却总能抓你一个准——”那玄衣男子说道:“老贼你就莫要想蒙混过关了,主上既然来找你,还能不敢确定?”
“靠!”千秋自知躲不过,暗骂一声站起身来,随手把斗笠扔在了地上,翻了个白眼再不装了:“不是说少司命多少年才能出一个么,这回又冒出来一个算是怎样啊!小六子你就不能上来先说明白,省的我费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