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派英和带领以侍郎职,带领十名侍卫,往奠故固伦额驸丰绅殷德茶酒。赏银五千两治丧,照公爵衔赐恤。
仅仅比廿廿年长一岁,而比皇上年轻十五岁的和珅之子、固伦额驸,就这么结束了他这也曾煊赫无两,却也备受凄凉的一生去。
除了皇上派员前去赐茶酒之外,因十公主的缘故,也因为廿廿与丰绅殷德终究同是出于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同族之亲,故此廿廿也暗暗吩咐了叫绵忻一同去。
做出这样的安排,也有廿廿的思虑在里头:毕竟丰绅殷德是和珅之子,而当年和珅在宫中被擒,又是廿廿亲自带人动的手。若是叫绵恺去,一来绵恺是廿廿长子,年岁大些,不可不防备着和珅宅中尚有旧族或者旧部,想要借绵恺来生事。
况且绵恺的性子急,一见了那样的情势,倘若压不住火气,倒叫场面不好看。
再者绵恺的谙达是廿廿二弟和世泰,倘若绵恺莽撞,和世泰怕就又是最先受罚的那一个。
而绵忻呢,毕竟还是小孩儿,便是和珅旧族旧部的,又能拿一个小孩儿如何去?况且童言无忌,即便是绵忻当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去,一切都好开脱。
绵忻临去时,廿廿拉了小手嘱咐,“去了就站在你十姑母身边儿,起止都跟同一处,莫自己淘气,落了单去。”
绵忻抬眸望住廿廿,“额涅,三哥若是不去了的话,二哥是不是也会去?儿子与二哥同去,可好?”
廿廿含笑蹲下,轻轻拢住绵忻去,“好孩子,你说的有理。按说丰绅殷德是你姑父,你二哥也是当内侄儿的,便也应当去行个礼。这是你明白礼数,自是没错儿的。”
“只是呢,咱们是天家,便是一家子亲族的情谊,却也要让位于大是大非去。你姑父他毕竟是罪臣和珅之子,而你二哥又是你汗阿玛的长子,他去与不去,都牵涉颇大。不像你,你还是个小孩儿,便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故此啊,你替额涅去陪陪你十姑姑就好。”
绵忻认真点头,“儿子明白了,那儿子就先跟着英和大人一同去了。”
廿廿拍拍儿子的小脸蛋儿,“英和大人学问好,人也谨慎,你跟着他一起去,凡事多问问他,必定不会出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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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公主府,公主府的长史亲自来迎了绵忻与英和进内。
因为丰绅殷德的特殊身份,四阿哥绵忻过府来,事先并未声张,故此十公主预先也不知道。待得见英和进来行礼请安,却见了小小的绵忻跟随在畔,十公主又惊又喜,伸手直叫,“我的儿,你怎么来了?”
绵忻便三步两步奔进十公主怀里去,“姑母,侄儿是替汗阿玛和额涅来陪伴姑母的……”
丰绅殷德身故,十公主一向刚强,愣是不肯在众人眼前落泪。可是这一刻,柔软的小人儿在抱,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这一生也不知该做何样的解读,不知算是万事顺遂,还是该叫命运多舛,她如今便也都不想再回头去细究。可是她却明白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失去了她与丰绅殷德之间唯一的那个小阿哥……
一个女人活在世上,尤其是到了这个年岁,若没有自己的儿子,即便尊贵为固伦公主,却也总觉得没有了依靠去。她也曾好多次幻想过,倘若这时候她的那个小阿哥还活着,那她这会子便也不至于是这样的光景了吧?
而小小的绵忻就这样投奔进她的怀里来,叫她无法不想起自己那夭折了的儿子去。对于她来说,皇子的身份不稀罕,故此若是换作是二阿哥、三阿哥来,她心下还不至于这样大的波动去。反倒是小小的绵忻来,勾起了她心底最深的柔情去。
绵忻伸手替十公主擦泪,小声说,“来时额涅嘱咐了,叫侄儿就陪在姑母的身边儿,哪儿都不许去。姑母别哭,侄儿会一直陪着姑母的。”
叫这孩子这般一说,十公主就更是止不住了眼泪去。
“……亏你额涅有心,这会子肯舍了你出宫来陪着我。她总归是最知道我的,她知道我这会子最缺的是什么。”
十公主抬眸去看绵忻的眼睛,那独属于孩童的眼,清亮、透明,毫无遮掩,“只是,好孩子,这地儿可会叫你闷得慌去?”
毕竟是丧礼,小孩儿又怎么会喜欢呢?
绵忻却摇摇头,“侄儿是来陪姑母的,只要能守着姑母,旁的就都不要紧了。”
十公主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管将绵忻在怀里箍了又箍,落泪叹息道,“我啊,虽说也没见过你汗阿玛小前儿是什么样儿,可是从你皇玛法那儿听说了不少,我便觉着,你这孩儿偏是最像你汗阿玛小前儿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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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四月,春暖花开,有旧人去,也有新生来。
皇上赴万寿山广润祠祈雨回来,太医院便奏上了喜信儿来——如嫔有喜了。
皇上正为求雨而焦渴的心登时也是一震,这便急忙回到后宫,先去看廿廿。
廿廿笑着迎出来,“皇上已经得了喜信儿了吧?我是前儿就知道了,只是那会子皇上祈雨,打扰不得,这才今儿等皇上行完了礼,这便叫他们等着宫门口儿,等皇上一下马就知道了。”
皇帝握紧廿廿的手,“……她果然是有福气的。”
廿廿便笑,“可不。淳嫔和信嫔比她的日子还多些,却没能坐下胎来,倒是她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