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作画并不留人伺候,小郑子便得了空,亲自带着小火者去内官监要竹篾和裁好的素绢。
掌印太监听说七爷要做花灯,又额外送了许多装饰用的穗子和流苏。
小郑子抱着竹篾吭哧吭哧地回来,茶还没顾得上喝一口,就听神武门那边的小火者前来通禀,说有人找。
小郑子以为是忠勇伯府来了人,没想到竟是黄米胡同遣人来送信。
先前都是刘五来,昨天刘五不知吃什么吃坏了肚子,在家里休养就没当差,辛姑姑打发了另外一个小厮过来。
小郑子接过信就往回走,谁知还不曾走到和安轩门口,小火者气喘吁吁地追来,“郑公公留步,郑公公留步,又有人来寻公公。”
小郑子心里得意,嘴上却抱怨,“唉,瞧见了吧,这朝廷还没开印呢,我这里就忙得不可开交,天天腿都跑细了。”
小火者奉承道:“郑公公是能者多劳,谁不知道七爷离了公公,觉都睡不香饭都吃不饱。”
小郑子听着非常受用,慷慨地掏出两只银锭子,“呶,赏你的。”
“多谢公公,”小火者高兴地接过,立刻塞进袖袋中。
小郑子无奈地摇摇头,心道:到底年纪小没经过事儿,不过二两银子,用得着这么满足?
这次来得是忠勇伯府的小厮。
小郑子记着七爷的吩咐,拿了信,告诉小火者,“你到和安轩去,把这头一封信给李宝业,说是黄米胡同送的,再跟他说,我到淮海侯府办事,一个时辰肯定回。让他经点心,到巳时给七爷续上茶,提醒七爷歇上两刻钟。你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小火者重重点头,“公公吩咐了三件事,头一件是黄米胡同送的信;第二件是公公去淮海侯府办差;第三件是提醒七爷歇息片刻。”
小郑子一听,这话说的比自己都明白,笑着拍两下小火者肩头,“没想到你还挺机灵,回头跟七爷说说,把你要当和安轩当差。”
小火者大喜过望,立马要给小郑子跪下认干爹。
小郑子忙拦住他,“我没那么老,不用叫干爹,要是事儿成了,你能记着我这份情就行,赶紧去吧,黄米胡同的信耽误不得。”
小火者撒开脚丫子就跑,小郑子笑一笑,到宫门口使出几文钱,叫了辆马车到了淮海侯府。
淮海侯昨夜吃酒吃得多,宿醉刚醒,正头疼着,听闻小郑子来,头立马不疼了,连声叫人往书房请。
小郑子恭敬地将信呈上,“忠勇伯府云姑娘会种番薯,特地写的法子,七爷没拆开看,打发我给侯爷送来。”
淮海侯种了三年番薯,头两年都是种一个长出来两三个,后来试着把番薯切开种,有的能活,有的不能活,反正多不了几个。淮海侯正觉得没有脸面见七爷,听闻云楚青会种,立刻打开信筒把信掏了出来。
淮海侯人老眼花,胳膊伸得老远,直把信纸举到了一尺开外,正好让小郑子看了个正着。
纸上的字横不平竖不直,着实不好看,倒是能辨认出来。
头半页写得是种番薯,可另外半页却是一派胡言,什么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
小郑子没看明白,正要连着上下文仔细看一遍,淮海侯已经将信折了起来。
淮海侯也没看得十分懂,但他活了几十年,岂会看不出这是在暗诉衷肠。
送走小郑子之后,他立刻拿着信到正房院找魏夫人……
第149章
魏夫人眼神好一点,用不着把胳膊伸那么老长, 对着窗户将一张纸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好几遍, 叹一声, “到底是没娘的孩子,没人教养。你说着忠勇伯,当初续弦不就为了孩子,怎么偏生把个快说亲的姑娘留在家里?留来留去岂不成了祸害?”
魏夫人说一句,淮海侯应一声, 等魏夫人说完了, 淮海侯问道:“要不要把这信送给七爷?”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魏夫人立刻板起脸,“那位爷原封不动地让把信送过来, 肯定心里有数,而且摆明了不想沾惹,你这颠颠地献什么殷勤?”
淮海侯又问:“那用不用回信?”
魏夫人气得肝疼, 伸手戳着淮海侯胳膊, “你回得哪门子信, 是给你写的吗?就当作不知道, 没这回事儿。等天儿暖和了, 把番薯种上就完了。”
淮海侯应着出了门,没走两步又回来, “这信是留着还是烧掉?”
魏夫人不想搭理他,见淮海侯在门口杵着不动弹, 显然是不得到她的答复就不走, 无奈地说:“无所谓, 想留就留想烧就烧,即便是被人瞧见,这既不是你写的,又不是写给你的,碍不着什么。实在觉得不妥当,就把落款名讳涂黑了。”
“夫人说得对,就这么办!”淮海侯得了回音,乐呵呵地拿着信走了。
魏夫人默默思量片刻,将钱氏叫来,叹口气道:“以后少掺和云家那摊子烂事,跟四丫头五丫头她们几个都知会声,能不来往就别来往。”
钱氏情知里面有事,连忙答应着,“也没怎么来往,就是觉得元娘一个人在家,隔三差五打发人过去看两眼。最近要忙阿欣的亲事,正好趁机远着点儿。”
魏夫人点点头,又叮嘱道:“告诉阿欣这阵子别吃太多,吃个半分饱就行了。过年这几天我看她没少吃,别到时候穿不下又得折腾着改。”
钱氏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正好还差一个月,让她克制着些。”
婆媳两人这边说着话,那头小郑子已经怀着无比热切的心情往和安轩赶。
他无意中窥见这个大秘密,激动得不行,恨不得立时蹿到七爷跟前跟他念叨念叨。
七爷正坐在厅堂里喝茶,李宝业则把从内官监要来的竹篾等物一样样呈给他看。
小郑子努力稳住步子,恭声道:“七爷,我回来了。”
七爷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转头又瞧见他因兴奋而红涨的脸,吩咐李宝业,“都拿到厢房放着,仔细别太干,也别受了潮。”
李宝业抱着东西退下。
小郑子趁机凑到前面,压低声音道:“……淮海侯当着我的面儿就拆了信,信里头果然写着别的话,什么想着你,你就在天边,就在眼前还有在脑子里,一个人怎么能既在天上又在眼前,真是文墨不通……那笔字写得也差,比起严姑娘简直是天上地下。”
“切,她也配跟严姑娘比?”七爷不屑地哼一声,抬眸对两眼放光的小郑子道:“用不着说别人,你看看你自己那笔字,赶紧练去,写上十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