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孟凡林的感触天差地别,杨伊然倒是被苏雨的这一番举动感动。
和苏雨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杨伊然觉得苏雨一点架子都没有,很温柔也很亲切,在他们面前从来不会表现出有钱人的那种自以为是和高高在上。而且她对他们的标准并不比对她自己的低,比如她给他们安排的食物和她自己吃的一模一样,在租下对面的房子后,她会换掉床上用品也仅仅是推己及人,毕竟若是她自己住在那里,她就会换掉床和床单等等。
苏雨从来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们这些贫穷人家的孩子,生活条件比她差一点也没关系。
孟凡林没有反驳杨伊然,而是沉默不语地回到工作台继续工作。他的面色很平静,但内心却是波涛汹涌的。
孟凡林和苏雨每多相处一天,就多发现一点自己与她之间的差距,气质与言谈举止都还只是其次,他发现在许多生活细节上他们是那么的不同,而这些细节,往往预示着更多更大,甚至本质上的不同,这让他感到压抑和绝望,就好像一个人想要去攀登远处的高山,他不停地走啊走,到头来却发现那座山其实是海市蜃楼,自己其实永远都到不了那个终点……
将所有的数据都输入电脑后,周越泽轻轻按下了“enter”键。孟凡林与杨伊然站在他的身后,两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屏住呼吸,拳头也都不自觉地握紧。
也不知过了多久,系统提示“完全吻合”,杨伊然顿时欣喜若狂地要跳起来欢呼,却不料立刻被周越泽一把捂住嘴,导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周越泽扫了一眼床的方向,示意杨伊然苏雨正在睡觉。
杨伊然两只手抓着周越泽的手腕努力想要扒开他,却发现这小子力气大得惊人。
他欲哭无泪。将近一个月不眠不休的工作,经历了不下百次的试验以及失败,没想到他们最后居然真的成功了,千言万语都无法形容此刻他激动的心情,所以,就不能让他肆无忌惮地大喊几声,好好地宣泄一下吗?!
况且,他也希望苏雨是第一个和他们分享成功喜悦的人啊!
周越泽见杨伊然完全不把自己的警告放在眼里,皱了皱眉,随即二话不说地将他强行拖出了房间,并且一直拽到了楼梯口关上屋门,才松开了他。
杨伊然蓦地像泄了气的皮球,又见周越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变得完全没有了呐喊的*……
“草!你就不能有点正常人的反应吗?你难道没有一点点高兴吗?你看连老孟这个面瘫都笑得合不拢嘴了呢!”杨伊然情不自禁地对着周越泽抱怨了一句。
周越泽笑笑,掏出一根香烟点上,懒懒地靠在墙上狠狠吸了一口。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抽烟了,因为担心香烟会改变周围的环境条件,比如温度以及空气,这些因素都有可能影响到他们测量的数据。科学就是如此严谨,容不得半点马虎。
其实不是他不高兴,只不过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自然在它到来时,他的反应相对来说会比较平静。
周越泽知道他们总是会成功的,不是他自负,只是从小到大,但凡他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接着他们三人就一起去吴氏,只可惜吴轶炀并不在,因此他们就一直从中午等到傍晚,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杨伊然率先冲上前想要说话,却还没得以开口,就被他生生打断:“等一下,我现在还有事,你们再等等。”他说完,就大步走进电梯,期间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他们一眼。
杨伊然看看周越泽,再看看孟凡林,心想难道吴轶炀已经和美国硅谷那边的研究团队签约了,所以对他们的态度如此冷淡?
这个猜想令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白。
幸好没过多久吴轶炀就叫他们上去,在得知他们已经顺理将成本降低了一半时,他只是抖抖烟灰,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虽然对你们定的最后期限是在过年之前,但你们的速度还是比我想象中的要慢。”他在说这句话时,锐利的黑眸紧紧盯着周越泽,就仿若在对他说:“你的表现我并不满意。”
周越泽笑笑,没有反驳。其实他们的速度在业内算是快的了,不过吴轶炀对他越是苛刻严格,他就愈发坚定了心中的某种猜想……
苏家。
苏雨刚从周越泽的工作室回来没多久,正对着镜子梳理头发准备一会儿洗头,没想到周越泽竟然来了,正一脸慵懒地倚在浴室门口,全然没有了之前工作时的严肃和正经。
在傍晚离开吴氏之前,吴轶炀通知周越泽他们今晚回家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一大早就要飞去b市。他们的新成品自然还需要再下矿井实践一次,后面应该还会出现一系列的问题需要他们改进和解决,所以他们可能至少要在b市逗留一个月。
周越泽盯着苏雨瞧了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走进来,挑眉问道:“我帮你洗怎么样?”他大概在来之前已经清洗过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和今天早上的并不同,身上也带着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苏雨愣了愣,在犹豫了若干秒后,终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越泽笑笑,拿起花洒试了下水温后,才一点一点地将她的头发打湿。
其实许多事情就算苏雨不说,他也能一清二楚。比如她这阵子会每天去他那边,恐怕是因为在家里珀西总会时不时地找她,她害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再比如她现在会愿意让他帮她洗头,是因为她想要自己慢慢习惯他的触碰,习惯和他的亲密。
周越泽知道,无论苏雨是否爱他,她都在认真地经营这桩婚姻。
由于手的缘故,苏雨向来是将洗澡和洗头分开进行,为的就是尽量减少左手与水接触的时间,以免不小心截面处发生感染。而在手刚出事那会儿,她洗头发时总会有菲佣帮忙,后来她就努力适应用一只手洗头,现在也渐渐习惯了,虽然每次洗头总是要比正常人麻烦并且困难许多。
周越泽的动作很轻,苏雨感觉他洗得好像比她家的菲佣还要仔细和小心翼翼。刚开始她还有些拘谨,后面也逐渐放松下来,只是没想到在冲泡沫时,他的手在滑过她的耳畔时令她的身体忍不住颤了颤。
周越泽突然噗嗤一声笑了,盯着苏雨发红的耳根意味深长道:“碰到你的敏、感、点了么?”
“你……”苏雨的脸火辣辣地烧着,当时她确实感觉身体里像是有一股电流穿过。她想反驳,或者是啐周越泽一句,但“你”了半天,终是很不争气地转移话题道:“你今天下午去哪里了?”
话刚说完,苏雨就意识到自己真的有够怂的……
“去吴氏。明天我要去b市,大概会呆挺长的时间。”周越泽也不再逗苏雨,十分配合地回道。
苏雨顿了顿,不由想到了吴氏的老总吴轶炀。
其实当她得知周越泽他们是要与吴轶炀合作时还挺吃惊的,一是因为吴氏向来经营的项目和挖矿八竿子打不着边,二是她当时特意向煤老板高立文引见周越泽,高立文刚好那阵子矿井发生坍塌事故,不是理应要对周越泽的研究很感兴趣吗?就算不敢兴趣,看在她苏家的面子上,不是也该做做样子,约周越泽谈谈吗?
可是她问过周越泽,他告诉她高立文竟然没有找过他一次。
“哦,你以后不要将我一个人留在一个陌生封闭的房间里,我其实有心理阴影。”良久,苏雨才再一次开口说话。
她还记得下午她醒来时,看见房间里周越泽不在,走出房间时客厅里也找不到一个人的影子,只剩下冰冷的机械仪器与她作伴,她望着四周灰白且陈旧的墙壁,心忍不住一点一点地揪紧,呼吸也愈发困难,几乎是下意识地打开屋门冲了出去,十分张皇失地跑出了小区。
外界对于苏雨断手的传言只有一种,就是苏雨在回去的途中遭遇抢劫,劫匪为了争取时间直接将她的手砍了下来。由此可见,苏老爷子苏长铭的保密工作做得当真滴水不漏。
这世界上有一些真相,往往只有少数人才会知道。
当时苏家的司机确实因为害怕将苏雨一个人抛下自己先跑了,劫匪本来也确实打算摘去苏雨手上的钻石戒指和手链后就离开,但是他们最后却将苏雨打晕后带走了。
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就像是无底洞,那就是人的*和贪念。
劫匪见苏雨浑身名牌,以及那价值不菲的钻石戒指,很快就猜出了她的家境可能不是一般的好,所以那枚戒指和手链已经无法满足他们了,他们打算从她的身上谋取到更多的利益。因此他们将她绑架了。
苏雨当时就是在类似周越泽工作室的那种房子醒来的,那个地方的墙壁也是灰白破旧的,可能原本被人当成了仓库,也是凌乱地摆着许多东西。房子里一片死寂,她手脚被绑着躺在地上,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