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起风了,从没来得及关严的窗子里灌进来,吹落了桌子上摊着的那摞“迎客来”的损失清单。
南风睁开眼,侧头就看到倚靠在沙发上的沈识。即便睡着,他的眉头也依旧没有舒展开。
南风起身关上了窗,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满桌满地的烟灰酒瓶,又淘了些米放进砂锅,想煮些粥等他醒来后吃。
在从柜子里取出一条薄毯,想帮沈识盖上时,南风突然发现沈识的鬓角多出了根短短的白发。大概是原本就睡的轻,薄毯覆在身上的瞬间,沈识便醒了过来。
“什么时候了?”沈识的嗓音沙哑,在说前两个字的时候甚至都没能发出声音。
“还早,再睡会儿吧。”
沈识疲惫地点点头:“你今天有课?”
“嗯,有场考试。”南风拿了个枕头过来放在沙发上,轻声道:“锅里煮了粥,起来多少吃点东西。”
“好。”沈识勉强笑了下:“弄得你也没睡好,考试没问题吧?”
“放心吧。”南风揉了揉沈识短短的头发:“昨天六叔打电话过来问你情况,说白三爷他们也在想办法,让你别太担心了。”
沈识闻言,只是轻点了下头,并未说话。
南风看向他的表情,自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如此大的一笔资金,让六叔他们临时凑出现钱来也不是件轻易的事。更别说剧组每天都在实打实的花销,时间不等人了。
“你先闭眼好好睡一觉,脑子混沌的时候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的。”南风弯腰轻吻了下沈识的额头:“乖乖等我回来,嗯?”
沈识伸手揽住了南风的腰,闭着眼沉默许久后,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快去吧。”
……
南风走后,沈识也没再继续睡。他保持着一个姿势久久坐在沙发上,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时不我待,他必须尽快整理好思路,找到解决办法。
手机在此时发出,响亮的铃声,沈识看向来电显示,脸色一沉。
“丁芃姐。”
“阿识,你还好吧。” 电话那头的丁芃,语气听起来有些严肃。
“我还好,是小兔的事么?”
片刻沉默后,丁芃终是叹了口气,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压力很大,但作为小兔的监护人,有些情况我还是有必要跟你讲一下。”她顿了顿:“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段时间你们家的氛围原因,小兔的病情又开始反复了。准确来说,比以前更严重。”
沈识闻言,取香烟的手蓦地停住了。
“我尝试着对她进行了一下心理干预,发现她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这孩子虽然平时看着开朗活泼,但实际上心思异常敏感。特别是在之前黄毛那件事发生后,她就变得很没有安全感,甚至还充满了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负罪感。这也就是她之所以会出现心理问题的原因。”电话这边的丁芃一下下按着圆珠笔,皱眉继续说:“这次她到我这边来,我发现她的负罪感和焦虑情绪都变得更强烈了,她在无意识状态下反馈给我的信息让我觉得她十分恐惧你会抛弃她,这是之前从没有出现过的现象。”
“我之前……”沈识懊悔地用手掩面,低声道:“我之前,打了她。”
“你疯了。”丁芃的声音里隐隐生出些怒气:“不是告诉过你,以小兔目前的状况是经不起情绪上的任何刺激么?”
“是。”
电话那边的丁芃叹了口气:“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打她?”
“……都是我的问题。”沈识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说的,强烈的负罪感正在一寸寸占据他的内心。
“你总得告诉我,我才能找到症结啊。”
沈识叹了口气:“我那天压力太大了,就冲她发了无名火。”
“天呐……”丁芃无奈地撑着自己的额角:“沈识,我拜托你搞清楚,小兔可是你的亲妹妹!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应该伤害她啊!你可是她最亲近的人,是她精神的支柱,是我这套治疗方案的关键,你到底明不明白!”
沈识闭上眼,仰倒在沙发上。
没错,他又一次伤害了身边最亲的人。
见沈识半天不语,大概了解他遭遇的丁芃也不愿再进一步对沈识造成压力。她轻叹了口气:“总之,我建议这段时间你就先让小兔多在我这边留一段时间吧。我联系了个学长,也把小兔的情况告诉他了,看来我们必须要制定出一个新的治疗方案……喂沈识,你在听么?”
“对不起。”沈识咬牙闷声道:“对不起。”
“哎……你也是,务必保证好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丁芃思索片刻,还是补了句:“你明白的,小兔她需要你,只有你才能真正的治愈她。”
“拜托你了,丁芃姐。”
“都会过去的,阿识。除了生死,其他那些你以为过不去的事,等它成为了过去,你就会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谢。”
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啜泣,沈识听得出来,那是小兔的声音。他的心猛地一揪。
“小兔又做恶梦了,我得去叫醒她。先这样吧,保持联系。”丁芃说完,匆匆挂上了电话。
沈识耳边响起“嘟——嘟——”的忙音。
他看着暗下来的电话,突然很想抽支烟,可打开烟盒却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他从烟灰缸里捡过一支泛潮的烟屁股叼在嘴里,用力擦了几下火机齿轮,但总也点不着。
此时屋外狂风大作,敲的窗玻璃“咚咚”直响。沈识开始烦躁地翻箱倒柜,想找到哪怕一根火柴也好。
他翻遍了床头、抽屉、柜子、五斗橱、书架……然而,都没有。
“操!”沈识破口大骂,猛地掀翻了面前的茶几。上面压着的玻璃板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发出刺耳的破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