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泰在城头上暗自庆幸的时候,钱弘俶也赶来了。虽然住在王城里,但唐军不间断的骚然还是让他十分郁闷,尤其是城内的狗吠声把王城里饲养的狗也惊醒了,他们比别的狗更为卖力的大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钱弘俶派人安抚,试图让这些狗安静下来,却没有什么作用,最后钱弘俶没有办法,只得令人用绳索绑住了狗嘴,这才能安稳地睡一会。
钱弘俶青青的眼皮代表着他没有睡好,他有些郁闷地看着城外,叹息了一声,道:“唐狗真是可恶。”
赵承泰指着城外扬起的灰尘,道:“大王你看,那里灰尘扬起,似乎有唐军的埋伏。”
“埋伏是必然的,杨琏就是想要激怒孤,让孤上当。”钱弘俶的头脑还是十分清晰的,他仔细地看了看赵承泰所指的地方,
“大王,可不能如此下去呀,若是这样,杭州军民根本休息不好,若是战事爆发,体力必然不支。”赵承泰说道。
这个道理钱弘俶知道,他想了想,道:“想要制止这股唐军,没有钱节度的配合恐怕不成,传令下去,钱节度派兵探查唐军的动向,若是没有埋伏,一举歼灭这股唐兵。”
“喏!”赵承泰大喜,走到一旁,吩咐了几名士兵。
城外,钱文奉得到消息,同样十分纳闷,杨琏如此,在他看来,作用不大,只能影响城门附近的军民休息,想要攻下城池,根本不可能。杨琏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钱文奉很快得到了吴越王的命令,为此,他派出了五十多名斥候,试图弄明白杨琏究竟要做什么?双方的斥候在杭州与余杭之间广阔的平原上发生了规模或大或小,时间或长或短的战斗,每一天都有斥候死亡,由于唐军严密封锁,钱文奉没有得到太多有价值的情报。但从杨琏的谨慎来看,钱文奉愈加肯定,杨琏一定有阴谋在。
可是阴谋是什么呢?钱文奉百思不得其解。他只得加派人手,不断进行试探。
钱弘俶派出的使者很快抵达了金陵,使者名叫范梦龄,是苏州吴县人士,如今是中吴节度使钱文奉的推官,掌推勾狱讼之事,范梦龄与丁守节掌管苏州事务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
可是吴越国毕竟地势狭小,尤其是福州失陷之后,吴越国就被大唐包围了起来,形势越来越不利,为此,范梦龄与丁守节等人向钱文奉进言,加强苏州防备,正是有了万全的准备,钱文奉虽然常州战败,但依靠苏州坚固的防御工事,充足的粮食储备,还是熬过了最初的阶段。
范梦龄此来,目的在于扰乱大唐,让大唐天子怀疑杨琏,可是,该怎么做呢?范梦龄还没有想好,一身儒士打扮的范梦龄进入金陵城之后,便在金陵城内溜达起来。
金陵毕竟是几朝古都,论规模,比起苏杭要大很多,街道上也显得非常繁华,即使是在战争期间,百姓们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对吴越国的战事还算有优势,至于其他地方虽然有失利,可是离金陵太远,百姓们没有太过于担忧。
范梦龄把金陵城百姓的百态仔细观察了一番,他认为,大唐其实并不强大,尤其是秦淮河边上的密密麻麻的妓馆,足以证明了金陵百姓,或者说金陵的上层人士,沉醉在烟花之中。
范梦龄居然还听说了几个街头巷闻,当今天子曾经出入过这些地方,不过又听说天子只是仰慕几个有才的女子,没有其他的意思。在范梦龄身边,是他的儿子范赞时,如今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范梦龄把他带在身边,也是想要锻炼他一番。
“爹,听说燕王与少公子有结盟之义,不如去寻他?”范赞时问道。
范梦龄摇摇头,虽说是有结盟之义,但这种结盟压根也不靠谱,不然吴越危急的时候,燕王为何不劝说大唐天子?而且据说那个周宗与燕王交好,指不定周宗在吴越国大肆屠杀,就是燕王指使的,不管怎样,燕王是唐人,他有他的利益,怎么会因为所谓的异姓兄弟出卖自己的利益呢?依靠燕王一点都不靠谱,还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才有选择命运的可能。
范梦龄走了半响,觉得肚子饿了,便带着儿子随意上了一间酒肆,酒肆就在秦淮河边上,风景格外美丽,秦淮河上,船娘划动船只,不时有歌声传来,和苏州没有太大的分别,范梦龄一时看的痴了,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若是这天下,还是大唐的天下,又怎么会有这么多战乱,会有这么多的生离死别?”范梦龄说着,他虽然是吴县人士,但实际上祖上并不是吴县人,先祖范履冰曾经官任宰相,祖籍乃是邠州人士,后来因为战乱,这才在吴县定居下来。即使离开了邠州多年,范梦龄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家乡,因为那里才是他的根。
“这位仁兄说得好极了。”范梦龄话音刚落,一个年级约有二十五六岁的汉子走了过来,他身着紫色的长袍,脸上自由一股雍容气度。
“这个人,不是平常人啊。”范梦龄心中想着,站起身来,拱拱手,道:“这位兄弟见笑了,范某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来人沉吟着,他有些奇怪,因为范梦龄的口音虽然是江南口音,但不是金陵的口音,也和常州没有牵连,反而多少带了关中的腔调。正是心中奇怪,来人这才上前搭讪。
范梦龄一摆衣袖,道:“听兄台的声音,似乎不是金陵人士。”范梦龄也听出来了。
来人拱拱手,自嘲地笑道:“我不过是一个来金陵做人质的人罢了。”
范赞时年少一些,沉不住气,失声道:“你,你莫非就是大周的晋王爷?”
大周晋王便是郭荣,只是他这个王爷没有得到郭威的亲自册封,那时候郭荣已经在金陵做人质,事后,郭威派人送了金印过来,算是一种安抚。
郭荣有些诧异地看了年少的范赞时一眼,其实他的年纪比起范赞时也大不了几岁,只是两人的地位差的比较多罢了。“呵呵,这位兄弟居然认识我这个废人。”郭荣摇摇头,这才真是介绍了自己名字。
“早就听闻晋王的名爵,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不同凡响。”范赞时道。
郭荣依旧疑惑,这人怎么会认识自己?他分明不是唐人呀,难道说,这两人有什么阴谋不成?郭荣一时在胡思乱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