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下不是最佳观看的时候, 眼瞅着皇叔脸色都变了,看他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负心汉,只好摆出无奈的表情提醒道:“皇叔可记得宋杰送给我的生辰贺礼, 那本书?”
肃王已经不知道发散到哪里去的思维顿时被拉了回来, 回想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念头立时烟消云散, 凉下去的心瞬间回温:“记得。”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一想通,先是一喜, 随即又懊恼起来,面带歉意,“对不住, 是我忘了, 我以为……”
【怎么能朝元元发脾气……】
元清帝心里摇了摇头,皇叔面对他习惯放低姿态这一点恐怕短时间内是改不过来了,面上板起脸故作不快:“以为什么?以为我幸了别人?还是以为我后悔了?难道朕在皇叔心中竟是这样的人?”
皇叔这种胡乱给他加戏的习惯必须得改一改,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就成了夏婵嘴里的渣男。
肃王忙道:“自然不是,我怎么会这样想陛下, 只是许久不见陛下,心中太过欢喜,念头一时没有转过来,是我不好,任陛下处置。”
任他处置……
元清帝闻言挑了下眉,目光不由上下扫了皇叔一眼,不过看看玻璃窗外的天色,将念头压了下去,正经道:“朕现在想不到要如何处置你,暂且先记着,等朕什么时候想到了再告诉你。”
肃王见他并非真的生气,松了口气,这会听着元清帝的语气,也辨出了一丝意思来,喉头动了动,笑道:“臣随时恭候陛下宣召,任由陛下处、置。”
最后两个字轻咬,低哑的嗓音透出暧昧的意味。
“行了。”元清帝轻咳一声,摆摆手,“皇叔一路劳顿,先去梳洗,等梳洗过再谈。”他自认没有白日宣淫的喜好。
肃王低低笑了一声,忽的低头在元清帝唇上印下一吻,舌尖挑开他的唇瓣,迅速绕过一圈,勾到那柔软的舌尖搅动了两下就收了回来,干脆利落地起身,还回味般舔了舔唇,眼带笑意:“如此劳烦陛下等候,臣沐浴更衣,去去就来。”
沐浴更衣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别有意味。
元清帝压住蠢蠢欲动的心,故作嫌弃的挥挥手,肃王轻笑着去了。
肃王沐浴的间隙,元清帝则去前殿见了犯事的周张二人,未免夜长梦多,尽早审理了最好。
以他的听心术,几乎不费力气就将真相审了出来,别说幕后之人,连两人的生平都知晓的一清二楚,譬如这位周老爷提前送走了私生子这件事。
而事情的真相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的,主谋确实是周老爷,是他故意蛊惑的张老爷,甚至当地官员士绅与高晏之间的矛盾,也有他在后面暗地鼓动。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周老爷背后牵扯到的、他视为靠山的朝臣,竟是吏部尚书!
元清帝听到周老爷的心声,难以置信,饶是以他临泰山崩塌而不改色的自制力,都险些失态。
吏部尚书刘和,是元清帝颇为倚重的一位大臣,刘和是元清帝出生后第三年的榜眼,考中时不到而立,之后十年下放治民绩效极好,连太傅对其都多有称赞,元清帝亲政后,亲自提拔任命他为吏部侍郎,等前任吏部尚书致仕后,又将他提了上来。
在元清帝印象中,刘和品行高尚,作风严谨,不论是为人还是为事都极刚正不阿,胸襟气度也非一般人能比,又颇有才华,曾是元清帝心中的未来内阁人选。
说曾是因为当时他还没有得到听心术,对太傅虽信任,却不是百分百完全信任,并不希望让太傅一人独大,还想着分权牵制一事,等有了听心术,知道了太傅的真实想法,分权一事便暂时缓一缓。
所以他实在难以相信周老爷背后的人竟会是刘和。
自得到听心术后,元清帝唯一主动且刻意针对的便是这些朝臣,经过半年的筛选,他自认已经看清了每一个人,今日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若是下面那些臣子也就罢了,毕竟他跟这些人也没有过多接触,且这些人畏惧于他,几乎几个照面就露出了真面目,那些有异心混日子的已经在这半年中被他不着痕迹调走。
像刘和这般的重臣,他几乎是一对一刻意相处诱导过的,却没有发觉丝毫不对劲。
这对元清帝来说,确实是一大挫败,也是极大的失误。
别说周老爷做的事刘和不知道,这不可能。
先不说以肃王的手段都没有查出周老爷和刘和有关,若两人单纯只是相识,为何要藏着掖着?再者,即便两人相交只是他们个人知晓的事,如今周老爷出事,刘和为何不进宫来向他说明?
不管是求情还是撇开自己,于情于理他都该来找他才是,不管不问这不是刘和的作风。
吏部乃六部之首,掌管官员考核,尤其四品以下官员,元清帝多是依照吏部递来的考核评判,若刘和有异心,这其中还不知有多少人和事牵扯其中,一旦彻查,恐怕朝堂上下都得震动。
元清帝虽心中震怒,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生生忍住,不表露分毫,刘和目的不明,还有其中牵扯到的,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理智虽这样想,但心里的怒意半晌压不下去,几乎要将手中的铅笔捏碎,他和太傅如此信任刘和,却没想到真相却是这般,叫他如何不怒。
等挥手吩咐将人押走,回到紫宸殿,深深反思起来。
不得不说,这半年来他确实太过依靠听心术,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听心作为了判定一个人的基准,虽然心声确实能表露一个人的真实面目,但不是所有人面对他都会露出真实情绪,哪怕是在心里。
是了,不是每个人都是穿越者,能够在他面前放松,肆意放纵心声。
元清帝将与刘和相处的点滴从记忆中调出来仔细回想,这一回终于看出了些许不对劲来,不由苦笑着摇头叹气,不得不说刘和的确好本事,若非知晓真相,他还真发觉不了。
因为不能暴露听心术,所以他没有办法来找人配合他来练习,只能通过平日与人的相处慢慢摸索,如今想来,是他疏忽了,疏忽了自己的身份。
他从生下来就是太子,父皇又宠着他,没有体会过那种面对帝王战战兢兢的感觉,等成了皇帝,除了面对皇叔和太傅还会紧张一些,没有人能叫他胆战心惊,便是太后也没有。
他自认对着看重的臣子态度温和,恐怕对他们来说并非如此。
元清帝站在刘和的角度想了想,如果他怀有异心,面对皇帝,的确会时刻警惕,不暴露自己的情绪。
心声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一般过度集中和紧张的时候是不会在心里多想的,反而不说话的时候心声更频繁。
回想刘和面对他的情形,确实心声不多,当时他只以为刘和素来肃穆的缘故,如今想来,恐怕是因为警惕。
想通了来龙去脉,元清帝挫败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刘和,如果没有异心,面对他也不会时刻警惕,不会永远不暴露。
但怕的就是再有一个刘和,若非出了高晏的事,他还不知多久才能发现,甚至有可能永远不会觉察。
若非这一回,他恐怕要一直错下去了。
看来日后私下面对朝臣时得再温和一些,叫他们放松,发散自己的想法,或者像祖父那般,不时召众臣来打打马球,当然祖父的“君臣同乐”便算了,他做不来,等热闹起来,自然便会放松,但马球他并不十分擅长,也不能很好的有空隙读心。
或者蹴鞠?但如今是冬日,外头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