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2 / 2)

长命女 我想吃肉 2792 字 20天前

王吉利亲自搬条板凳坐在门后,听到敲门声,先问是谁,得知是宋奇才撇了凳子将门打开:“宋大人!”

宋奇闪进门内,道:“我有好消息。”

王吉利将他引到书房,梁满仓等齐聚在一处,梁玉也在吕娘子的陪伴下等着听宋奇的“好消息”。宋奇深吸一口气,对他们宣布:“圣人废黜皇后了,杜氏谋逆铁证如山,业也定罪。恭喜梁翁、恭喜三娘,大仇得报。”

梁满仓父子脸现喜色,都拱手说:“是圣人英明。”

梁玉静默不语,摇一摇头,展纸写道:须盖棺定论。杜皇后再复位是不大可能的,杜家却是势力不小。不亲眼看到杜家两府行刑,她是不会放心的。还有赵侍中,他的案子也还没有判下来。她只看最后的结果。

梁满仓父子也被泼了盆冷水,问宋奇:“宋郎君,这还能诈尸吗?”

宋奇道:“想来不会,不过府上也不宜大肆庆贺,废后并不是一件喜事。”

梁满仓道:“哦哦,好,听您的。”

梁玉仍然摇头,写道:何日行刑?

宋奇答道:“三日后。”得先贴个告示,然后搭个台子,两府要砍的加起来也三十几口人,要流放的得上两百,这些都要准备。

梁玉点点头:我要看。

宋奇还担心她会受到惊吓,不想梁满仓也说:“咱是得去看看!”吕娘子为梁玉向宋奇找了一个借口:“也该引以为戒。”

宋奇心道,就算是去看仇家下场又如何呢?口里却将梁满仓赞扬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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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行刑这一日,梁家都到了刑场。刑场设在集市,为的是这里人多,可以起到威慑潜在罪犯的作用。王管家头一天即预定了离刑场最近的一处酒楼,将二楼临街的一排统统包了下来。

梁家人早早用过了饭,登车赶到酒楼坐定。梁满仓叫人上了酒,捏着酒壶等看杀人。宋奇的担心是多余的,如梁家这等粗皮糙肉的夯货,在乡下的时候看杀头跟在京城看戏是一个意思。非但吓不到人,只要杀的不是自家人,都是一场热闹。

直到此时,梁家人才知道杜家人是什么样子的,此前他们根本没有整整齐齐的打过照面。自杜尚书兄弟往下,都被剥了官衣,老老少少蓬头垢面,再无往日的威风情状。杜尚书当先喊冤,兄弟子侄一同哭号。高台下面,杜氏的族人、家人也一同落泪,行将流放的人哭着自己的丈夫、儿子、兄弟。

围观者只觉得过瘾,这事儿像杀鸡,鸡不扑腾,怎么显得是你杀了他呢?哪个死囚不喊两句冤枉呢?

监斩官宣读了犯人罪名、验明正身,一排一排的押上前来,刽子手待他们跪下之后才举刀站到背后,一口酒喷在刀上,寒光一闪,人头落地。杜尚书一颗白发的脑袋滚落地面,后排被推上前的子侄难以自持地往后退:“我不要!”

围观者更兴奋了,大喊一声:“是汉子就别躲!”引起一片哄笑。

梁满仓也捶着窗框,喝一口酒,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骂道:“该,杀千刀的畜牲!你们也知道命是好的?你们也知道害怕?!”

梁家围观仇人下场的喜悦因之褪去,南氏首先哭了出来:“金啊,你能闭眼了。”

梁玉笔直地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一直看到杜家最后一颗人头落地,转身捞起南氏,将人扶下车去回府。

第二天,梁玉与吕娘子坐上了一辆小车,在两个哥哥的护持之下一径出了城门。城外驿亭,杜氏两府流人齐聚于此,被差官押送往崖州。除了他们,竟无一人来送行。兄妹三人直到两百多人在远处天边融入了地平线,才调转回来。

梁大郎看妹妹的样子不大对,低声道:“好啦,都看完了,你也该安心了。咱回家过咱的安生日子,回来给德妃娘娘修好了庙,好好供奉。也求她保佑你的嗓子快些好。”

梁玉微笑看着他,梁大郎被她笑得心里发毛:“你、你,你咋了?别、别笑啦……”完了,老天爷,你还要对我家干啥啊?好容易害大妹妹的人遭报应了,小妹妹别是乐得失心疯了吧?我家命也太苦了!

梁玉先是无声地笑,渐渐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亲娘哎!”梁大郎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我是该高兴妹妹能出声了,还是该伤心妹妹疯了?快,快,把人拉回家去!不不不!先等一下,这么笑着回去怕不是要被守城的打出来!”

梁玉一直笑,一直笑,吕娘子渐渐一阵心慌,握住了梁玉的手:“三娘,三娘!你醒醒!”

笑了好一阵儿,梁玉红着眼睛对梁大郎道:“大哥,我没疯。”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沙哑,仿佛能闻到喉咙间的铁锈味儿,声音磨着听者的骨头,连血液、骨髓都颤了起来,好似能带着人的灵魂一起发麻打颤。

吕娘子匆匆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唇边:“润润喉。”

梁玉吞了一大口,笑道:“咱们回家吧。还有正事要办呢。”

梁大郎听她说出这话来不像是疯了,一抖缰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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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二人回到府里,梁大郎走路带风,抢先跑到南氏房里报喜:“阿娘!咱玉能说话了!”

南氏手中的笔落到了纸上,溅出一个不规则的墨团来:“天爷!”

梁玉跑到了南氏跟前,在她腿边一跪:“娘!”

南氏颤抖着手将梁玉的脸捧了起来:“你再叫我一声,再叫一声,啊。”

“娘!娘!”

南氏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哭:“老天,你总算开眼了!”

梁玉头将埋在她膝上,母女俩痛哭一回。梁大嫂等也与女儿到来,都欣慰地说:“这下可好了。”

一时收了泪,又重洗脸,梁玉一边擦脸一边说:“阿娘,三郎给阿姐建寺,我也想把我那观给收拾起来,好生做场法事。做足七七四十九天,我不会做,便请师傅做。”

梁德妃被毒杀之后,由于各种顾虑,梁家甚至没有能够放开了哀悼。南氏至今还要犹豫地问:“这样,合适吗?”

梁玉道:“当然啦,顶合适的。”

南氏便说:“那好,就这样办,”低头看了桌上的字纸,又说,“哎,我给金抄本经吧,你帮我选选,抄哪个好,送她去好人家里托生。托生到我肚子里,你们都受苦了。”

梁玉才洗完的脸又被泪水打湿了:“我这么活着就挺好。”

梁大嫂使眼色,示意侍女把南氏面前的纸笔收了,又说:“今天遇到了大喜事,要吃顿好的庆贺。三娘生日也快到了,原还担心办不好,现在不用担心啦。我这就吩咐下去。”

梁玉嗓子一好,本不想多说话,却挡不住事多,还要跟梁满仓、南氏建议:“咱将三哥也一并做场法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