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要不我帮你醒醒神。”宁卿静默片刻,纤手翻转,一支精致的弩~箭出现在手上,紧接着,几乎不等贺春归反应,刷刷三箭从她的头发,衣袖,短襟上穿过,直接射进通铺上。
“现在,有精神了吗?”
我的娘呀!贺春归手脚哆嗦,连滚带爬从通铺上滚了下去。
这一晚上,贺春归都没敢回房,第二天,宁卿根本不给她休息的机会,继续使唤她洗衣服,到了下午,贺春归两只脚走路都开始打颤,晚饭也没吃,就顶着黑眼圈去了饲马房。
刚刚见到饲马蕊姑她眼泪就下来了,哭哭啼啼将宁卿说的跟恶鬼一般,蕊姑不得已,抛开老脸去求了鲁妈妈,又费了好些积蓄的银子,才将贺春归调了出来。
她临走时,看见宁卿还在指挥女奴拓展引渠,大大呸了一声:“贱~人,以后你自己呆在这个鬼地方发疯吧。”
贺春归一被逼走,基本整个浣衣房变成了宁卿的天下。管事婆子平时从来不干涉宁卿的事情,她们都被欧妈妈授意,对她的行为熟视无睹,只要每天有干净的衣服送过去交差,其余,一概不管。
在铁拐竹和引渠准备好的那天,管事婆子按照惯常那样早早就已经歇下,宁卿却没有睡意,她就着白生生的月光和屋子里面一众女奴说话。
她站在石块堆成的桌子上,神色凝重,带着某种说不清的酸楚还有明亮。
她的目光缓缓从屋子里面一群沉默的女奴身上扫过。
“——在大烮的女子,从一出生开始就被注定了命运,而我们的起起伏伏都是和家族的命运连在一起的。如果荣誉,那我们需要的是巩固这份荣誉,如果失败,那就要承担失败的恶果。我们的出生成长婚嫁甚至生命都是由着他人来决定。这是身为女子的美德。”
“——我们的一生都在这无声的契约中延续,在大烮的贵族,如果家中生下男孩,都要向天地四方射出六箭,以示男子所要征服的世界。”
“——而生下女孩,需要的只是看看她的品貌,养在深闺,待价而沽。”
“——可是谁告诉我们,女人就一定这样的呢?当没有男人保护我们的时候,难道我们就应该变成待宰的羔羊?”
“——那些曾经许诺保护我们的人,已经离开了我们。我们毫无依仗,我们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我们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只能是自己!”
“——赢氏皇朝的终结者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弱者就是天生注定?不,我问你们,你们看到因为刀枪剑雨而奔逃的兵士,可曾看见过因为剧烈痛楚而放弃生育子嗣的母亲。”
“——你们看到过看到过一朝风云而三妻四妾的朝官,可曾看见过富家下嫁的贵女对自己的夫君有半点不敬。”
“——女子不易,因为我们地位卑贱,即使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后,也不能用自己的姓氏,女子卑贱,是因为我们手无缚鸡之力,我们保护不了自己。”
“——北境不安,从去年到现在,小规模的扰袭已经停止。就在冬天结束前的某一天,北狄的铁蹄必将踏进北境,在男人的拼杀中,你们是等着他们胜利后踩着我们血肉的怜悯,还是拿起手中的武器,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同归于尽,至死方休!”
女子的脸庞也月光下发出淡淡的荧光,她的音色像是滚动的玉珠,抑扬顿挫,悲怅而坚定的声音一直蔓延到女奴的心底去。
然后在心底某处,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生出微薄的希望。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