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乐安公主就如一道轻风一般地从她们身边拂过,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枇杷与大家恢复了过去习武射猎的生活,并兼顾着怀远军。
几天后,被派去巡视保定折冲府的陈博接到急信回了节度使府,见到惊魂未定的母亲和妹妹,才知道了事情的整个过程。
他忍不住指着妹妹骂:“玉枇杷又没有碍你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去害她,结果害人不成,险些把自己也害了,你怎么就这么蠢!”
看着妹妹依旧吓呆了的样子,他又问:“母亲,妹妹一时糊涂,你也不知道这其间的厉害吗?”
“我哪里想到会如此?”陈夫人后怕极了,女儿险些就被公公送到突厥去,再也不能回来,“我原也以为不过是小女孩间闹闹而已,哪里想到你祖父就这么狠心,为了将玉枇杷送去和亲,连亲孙女也不要了。”
“只要为了陈家,妹妹算得了什么,”陈博苦笑着说,他完全明白为什么正好在乐安公主到达营州时祖父将自己派到了保定折冲府巡视,那时他大约就已经确定了拼着牺牲妹妹,也要将玉枇杷送到突厥王廷。
而后呢?陈博也能猜想到,自然是进一步打压玉进忠,玉将军没了女儿的助力,又兼伤心,哪里还能再带好怀远军。祖父有可能规划了更远的将来,只要朝廷与突厥有任何一点的冲突,玉进忠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好。
当然在那之前,自己的妹妹肯定是要先死在突厥的,陈家一定不会要这么个拖累。甚至如果没有玉家竭力阻止了这一场陪同公主和亲的事情,妹妹有可能已经死掉了,因为祖父不会愿意有个去了突厥王廷的孙女,那会影响陈家的。
“你们呀!就是自以为聪明,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害人者终害已。”
“你不要再埋怨我们了,”陈大夫人见到了儿子,心里已经安稳多了,“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现在乐安公主已经走了,总不会再让妹妹去和亲,”陈博虽然恨妹妹害人害已,但总归是他的同胞妹妹,依旧要为她谋划,“母亲,妹妹的亲事议了这么久,总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我看就她这样的脑子,还是不要想嫁入高门大族了,免得到那里被人算计了去还不知道呢。赶紧找一个忠厚良善的人家嫁了,也免得以后祖父想与哪家联姻,将妹妹随便许出去。”
这也正是陈夫人所担心的,她马上就同意了儿子的话,“你妹妹还是嫁在营州吧,好歹将来有你能依靠。”
陈博见母亲已经醒悟过来,妹妹也一声不吭不敢反对,便放缓了声音道:“母亲只管帮妹妹选人家吧,我自然会照管妹妹的。”
但一转身,陈博的愤怒重新冒了出去,大步去了前院的书房。
☆、第40章 铜鱼调令
陈节度使正在庭院里拿着竹剪修着一株盆栽夹竹桃,见他回来了,笑哈哈地放下了竹剪道:“保定府那边的事情都完了?”
陈博怒目而视,“祖父,明明你当时答应我不再针对怀远军的!”
“不是我要针对怀远军,而是玉枇杷一直嚷着要重建卢龙折冲府,前些天她还带着那群野小子野丫头们去了卢龙折冲府的废墟。”陈节度使收了笑容,摆出无可奈何的样子问:“你说,如果她看出了什么要怎么办?”
那么父亲和陈家都要彻底完蛋了。
“我这次只想将她送到突厥王廷。”陈节度使擦擦手坐了下来,“等玉进忠回营州,一定也会再老调重弹,他就是要重建卢龙折冲府,这半个月他已经在我面前说了不下五次。再动手我只能将玉家人直接除掉了。”
“祖父,你要是真害了玉枇杷,我就,就,”陈博又是悲凉又是无奈,最终只能说:“我也不活了,让陈家彻底完蛋了吧!”
陈节度使虽然先前答应了孙子不再为难玉家,但其实,在他的心中从没放弃将玉家解决的了想法。
甚至这种想法因为孙子的玉家的极力维护反而更加强烈,因为他已经确定孙子不会对玉家强硬,那么如果自己不在了,那么只陈博极有可能一退再退,甚至毁掉陈家。
趁着自己掌握着大局,将玉家彻底打掉,也就是为陈家的兴旺发达奠定坚实的基础,因为只除了对玉家小姐的感情,陈博做为陈家的继承人并没有别的弱点了。
对于孙子,陈节度使当然并没有说实话,事实上是他本想直接对玉守义和玉枇杷动手,将他们用武力灭掉,只是这对兄妹本身武艺都很高,身边又时常围着不少的人,再者营州城内到处都是军士,想做成功并不被人发现很难。
这一次乐安公主和亲,给他提供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好机会,他甚至已经准备好牺牲亲生的孙女,只要将玉枇杷送到突厥王廷,玉家就彻底毁了,只可惜功亏一篑。
对于陈博的威胁,陈节度使亦有对策,他摆摆手说:“博儿,你要知道不是祖父要针对玉家,而是玉家一直要重建卢龙府,他们已经将我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眼下我还有一个办法,不但能保全陈家,也能保全玉家,只是你也要帮忙。”
陈博将信将疑地听了,不由得问:“玉将军离开营州了,那突厥人再来进犯怎么办?”
“朝廷已经送公主和亲,所以最近不会打起来的。再者,玉家人走了,我们掌控了全部营州军,真有战事,也一样能守得住营州城。”
“也好,”陈博想了想也觉得祖父的办法可行,毕竟他亦不想枇杷知道陈家的过往,但是他也提了一个条件,“密库里的东西要给我一半。”
陈节度使完全明白孙子要钱财做什么,便无奈地答应,“好吧,只要能把玉家送走,我肯定会给玉进忠一大笔钱,让他到京城能过上好日子。”
于是,玉进忠两个月后从突厥王廷回到营州时,就接到了门下省颁发的铜鱼符调防的命令,他被调入京中左千牛卫任从四品中郎将。
“真是很奇怪啊!”玉进忠拿着调防专用的铜鱼符向家里人说:“我听祖父说过,好多年前朝廷调府兵轮流到京师宿卫,但后来就停止了,连祖父都未曾经历过,如今我怎么能被调入千牛卫呢?”
杨夫人虽然出自官宦人家,但杨家一直只出文官,所以对武将的各种制度并不十分的了解。
但“左千牛卫”属于京城南衙十六卫中的一卫还是知道的,且原本都由公侯荫封子弟充当,而且还要先姿容美丽者,花钿绣服,宿卫皇宫左右。只是天宝之后,南衙已经衰败,宿卫皇宫已经由北司主管,原来声名赫赫的左右千牛卫早徒有虚名,而左千牛卫中郎将这个职务更是成了虚衔。
现在玉进忠调入京城左千牛卫,很是不合常理,杨夫人也奇道:“若是因为你守过营州,京城想调你过去守城,那为什么是去千牛卫呢?”
想了想又问:“你在京城过一年多时间,可是有谁说过这个话?”
“不曾,”玉进忠摇头道:“我在京城,除了王家,只与管给怀远军拨钱粮的户部兵部几司打过交道,并没有人提起到京城任职之事。”
京城那边不会有人想调玉进忠过去,而营州这边按说也一直倚重他守城打仗,那么这次调动还真是令人觉得一头雾水。
玉守义从父亲手中接过铜鱼符,仔细地看着,又问:“爹,我们怎么办?”
既然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调入京城,但是可以慢慢想,不过接下来怎么办确实是就要下决定了,军中的调动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违期会受到处罚。
虽然并不想离开营州,但是玉进忠还是立即得出了结论,“当然还是要遵从军令,尽快入京。”
“那么怀远军呢?”
这一次再入京与先前那一次临时的任务不同,玉将军也没有再留住怀远军的道理,他沉吟着说:“我们进京不能带太多私兵,其余的只有交给节度使了。”
怀远军虽然在父亲手中不断壮大,但究其根源并不是玉家的,玉家在营州时自然一定要保住怀远军的军权,但是离开了也只有交上去。对此大家也觉得如能这样了。
杨夫人又问:“将军,你是一个人先赴任还是带着我们一同进京呢?”
这一点玉进忠并没有犹豫,立即说:“送嫁那次我自已在京城真特别想你们,这一次也不知会在京城留多久,我们全家都一起过去吧。”
丈夫既然下了决定,杨夫人便笑着说:“其实到京城也很好,守义的伤可以请京城的名医诊治,没准能好了呢。还有枇杷,不是一直想到京城见识见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