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里洛夫说话时,我心中在暗自琢磨:德军突然对我师的防区进行猛烈的炮击,而且是大规模的炮击,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朱可夫所指挥的三个集团军进行的反击,以失败告终了,这样德军才能抽调兵力和重武器,对我们的高地展开攻势。
想到这里,我也不管还在继续说话的基里洛夫,而是冲着外面大声地喊道:“巴斯曼诺夫上尉,巴斯曼诺夫上尉。”
听到我的召唤,巴斯曼诺夫小跑着进来,有疑惑的眼神看着我,礼貌地问道:“师长同志,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我简明扼要地吩咐:“你去通知拉祖梅耶娃中尉,让她带几名战士,搬一部报话机和几部电话到我这里来。”
几分钟后,报话机便摆在了我们的指挥部里,连放地图的桌上也摆了几部电话。通讯兵还在连电话线路时,我就迫不及待地问拉祖梅耶娃:“中尉同志,能和集团军司令部联系吗?”
拉祖梅耶娃听完点点头,回答说:“可以,师长同志。”
听到我要和集团军司令部通话,基里洛夫好奇地低声问道:“奥夏宁娜同志,您这个时候和集团军司令部联系做什么?”
我也低声地回答他说:“政委同志,我觉得德军突然对我们的高地发起这么猛烈的炮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朱可夫大将所指挥的部队,被德国人击败了。”
“不会吧?!”基里洛夫难以置信地说道:“要知道大将同志指挥的可是三个集团军,十几万人啊,哪能说打败就打败了?”
“拉祖梅耶娃中尉,立即和集团军司令部联系,说我要和崔可夫司令员或者克雷洛夫参谋长联系。”等吩咐完通讯兵中尉后,我再度俯下身子,凑近基里洛夫的身边,低声地说道:“政委同志,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如果不是我们的反击部队被打败的话,德军怎么可能集中这么强大的炮兵,对我们的阵地进行炮击。”
基里洛夫还在努力消化我所说的内容时,拉祖梅耶娃已经和集团军司令部联系上了,今天运气不错,和我进行通话的是崔可夫本人。
听到我的声音,崔可夫语气严厉地问道:“奥夏宁娜,你那里的情况怎么样?我听到了从马马耶夫岗方向传来的炮声,看来敌人进攻的规模不会小,你可要做好打硬仗的准备哦。”
“报告司令员同志,我们师早已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给来犯之敌以迎头痛击。”虽然我知道接下来的是一场恶战,但在上级指挥员的面前,我还是要保持充分的自信。
“很好,奥夏宁娜上校,我听到你这么说,我的心里就踏实了。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就挂了。”
“请等一下,司令员同志。”我深怕他马上挂断电话,连忙加快语速问道:“我想向您问问在城市西北方向实施反击的那三个集团军怎么样了?他们击退当面的敌人了吗?”虽然我知道朱可夫指挥的反击已经失败了,但在没有得到上级指挥员的确认前,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
崔可夫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奥夏宁娜上校,情况很不妙啊。朱可夫大将指挥的三个集团军目前已经陷入了德军的合围,目前他们正在向城市方向进行突围作战。更糟糕的是,一支德军部队从西南方向突破了我集团军的防御地带,冲进了城里,正在向中央火车站的方向攻击前进。现在军事委员古罗夫同志已经去了前沿,正在指挥近卫第35师和近卫第70师,对城里的德军进行反击。”
听到朱可夫的部队被合围,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如果这支参与反击的部队被德军全歼的话,那么对城内守军的士气将造成重大的打击。过了好一阵,我才咬着嘴唇,艰难地问道:“司令员同志,您觉得朱可夫大将的部队能回到城里吗?”
“这个不好说。”崔可夫因为和我的私交不错,所以这种事情也没打算瞒我,开门见山地说道:“如今只能靠你了,假如你们师打得好,牵制住德军大量兵力的话,那么那些被合围的部队就有突出重围的可能。”
“听司令员同志放心,只要独立师还有一名战士在,我们就绝对不会让德国人从马马耶夫岗上通过。我们将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铸成一道让德国人无法逾越的闸门。”
我放下耳机和送话器后,基里洛夫和阿赫罗梅耶夫都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师长同志,司令员同志怎么说?”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两人说道:“政委、参谋长,情况很严重,朱可夫大将指挥的三个集团军反击失利后,被德军合围。目前敌人正以优势兵力继续向斯大林格勒进攻,但是敌人包围消灭我军的目的没能达到,我们的部队正沿着进攻路线后撤。”
我怕说突围会影响到他们的情绪,便委婉说沿着经拿滚路线后撤,没想到还是引来了基里洛夫的一番牢骚:“他们是沿着什么进攻路线?他们是在逃跑,他们把我们的土地和人民都交出去了,难道指挥员还认为这是高度的战斗艺术吗?”
对于基里洛夫的牢骚,我没有接话,毕竟他的身份和我不同,他能说的话,我却不能轻易地说。我连忙岔开话题,问正指挥着手下忙碌的拉祖梅耶娃:“中尉同志,能和谢杰里科夫同志联系吗?”
拉祖梅耶娃连忙站直身体回答我:“报告师长,电话线路还没有铺设完毕,估计还要用五到十分钟的时候,才能接通。”
“中尉同志,动作快点。”虽然拉祖梅耶娃是我非常欣赏的一名部下,但此刻我还是语气异常严厉地对她说:“假如不能在五分钟内和谢杰里科夫中校联系上的话,你的这个通讯连连长也不用再干下去了。”
基里洛夫第一次见到我对拉祖梅耶娃这么严厉,好心地提醒我:“奥夏宁娜同志,一团不是还有一部报话机吗?就算没有电话线,我们也可以和他们进行联系啊。”
“报告政委同志,”拉祖梅耶娃听到基里洛夫在为自己说好话,连忙向他说明:“一团报话机的室外天线,在昨天的轰炸中,被炸弹炸断了,暂时无法和我们联系了。”
基里洛夫听拉祖梅耶娃这么说,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乖乖地坐了下来,和我耐心地等着通讯兵们铺设电话线路。
我对拉祖梅耶娃的威胁还是有一定效果的,通讯兵们在规定的时间内,成功地完成了电话线路的铺设,并接通了一团的团指挥所。
一听到耳机里传来谢杰里科夫的声音,我就直截了当地问道:“中校同志,快点说说,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师长同志。”谢杰里科夫在电话另一端声嘶力竭地吼道:“情况很糟糕。我回到指挥部时,和前沿联系不上,便派传令兵顺着战壕进入了阵地,发现我们部署在山腰阵地的一个连,已经在敌人的炮火下全部牺牲了。而山顶的那个连也伤亡过半,幸存者都是在炮击开始后,果断地从战壕里跳出来,顺着南坡往下滚,才捡回一条命。”
“什么,山腰阵地上一个连全部牺牲了,山顶上的那个连也伤亡过半?”听到这个噩耗,我忍不住冲着谢杰里科夫吼了起来:“怎么回事,他们都是死人吗?德军开始炮击时,他们不知道躲进防炮洞或者沿着战壕绕到山坡的背面隐蔽吗?”
我冲谢杰里科夫大发雷霆的时候,阿赫罗梅耶夫在旁边小声地对基里洛夫说道:“政委,这还没有见到德国人的影子,仅仅一阵炮击,我们的一个多连就这样没了。”
基里洛夫也气呼呼地说道:“这个一团是怎么搞的,他们的工事不是修得挺好的吗,为什么会在德军的炮火下伤亡这么多人?”
我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随后质问谢杰里科夫:“中校同志,我要一个解释,为什么这两个连的战士,在德军的炮击开始前,一点准备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杰里科夫喃喃地说道:“师长同志,是这样的。昨晚对我们的阵地发动夜袭的德军被指战员们成功地全歼后,因为担心还会有敌人来偷袭,所以阵地上的指战员一夜无眠。今天上午又一直在阵地上严阵以待,准备给来犯之敌予以迎头痛击,没想到等了几个小时,没有看到德军的影子,大家就渐渐放松了警惕。累了一夜的战士,就纷纷在战壕里睡着了。谁想到德军的炮击会来得这么突然,这些战士连做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了,就这样全部牺牲了。”说到最后时,谢杰里科夫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我叹了口气,正想安慰他两句,这时忽然我感觉外面变得清静了。便握住话题,望着屋外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怎么听不见炮声了,难道德国人的炮击停止了?”
我说的话不光基里洛夫、阿赫罗梅耶夫听到了,连谢杰里科夫也听见了,他大声地说道:“师长同志,您说的没错,德国人的炮击停止了。”他刚说完这句话,我就隐约听见旁边有人在向他报告说:“团长同志,前沿观察所报告,说德军的地面部队出动了。……”
谢杰里科夫听完部下的报告,又低声地吩咐了对方几句,才向我汇报说:“师长同志,德军的炮击虽然停止了,但他们的坦克掩护着步兵,正在向我们的高地冲过来。”
因为炮击已经停止,我也不用再像刚才那样大声地冲着话筒吼了,而是恢复了平常的声调,问他:“你采取了什么措施啊?”
“我派人从藏兵洞里新调出了两个连,让他们迅速地进入山腰和山顶阵地,准备消灭德国人的步兵。”谢杰里科夫在经过了刚刚慌乱后,也恢复了正常,胸有成竹地回答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