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三个人都坐回到桌边时,阿赫罗梅耶夫先向我报告给普加乔夫打电话的事情,接着又主动地向我提出自己的建议:“师长、政委,敌人在对面的高地上架了那么多机枪,即使有一团三团的配合,担任正面进攻的二团也会付出惨重的伤亡。所以我提议在进攻前,先用炮兵对高地上的炮兵实施炮击,尽可能多的摧毁敌人的火力支撑点,然后再发起进攻。”
“参谋长,我认为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的指战员是不怕牺牲的,即使没有炮火的支援,他们也一定可以突破敌人的防御,在友军的配合下收复高地。”基里洛夫可能是看到我师最近的战绩不错,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二团的反击也会在低伤亡的情况下完成,还特意强调说:“我们所缴获的重型榴弹炮剩下的炮弹不多了,如果都打光的话,那几门炮不就变成废铁了吗?”
见自己的提议被政委否决了,阿赫罗梅耶夫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我等两人都不说话了,才慢吞吞地说道:“我来谈谈自己的看法。目前的情况,就如参谋长所说的那样,敌人在对面的高地上安放了不少的机枪,我们的部队如果实施强攻,势必会伤亡惨重,所以必要的火力支援还是必要的。”看到基里洛夫似乎想插话,我抬手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政委同志,请听我说完。我说的火力支援,不是说把那几门看家的榴弹炮拉上来,对着被敌人占领的阵地乱轰一气。一来嘛,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炮弹;其次,假如让敌人发现我们的阵地上居然有重炮,那么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们所承受的压力将会更大。所以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二团一营担任正面强攻,在进攻前,先发射我们的杀手锏——飞雷炮,那家伙对付敌人的工事,比重炮好使。二营从靠近伏尔加河边的东侧绕过去,那里是被炸毁的储油罐和一个水塔,敌人应该没有什么防御力量。二团的两面夹攻,再加上一团三团从坑道里出其不意地冲出来,我不相信德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继续守住白天夺取的阵地。”
我的话说完后,看到两人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基里洛夫还奉承我说:“师长就是师长,考虑得就是比我们全面。换了我来指挥的话,十之八九会命令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地向上冲,哪怕把部队拼光了,也得把高地给我夺回来。”
听完基里洛夫的话,我只是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他的这种打法,在目前的苏军中是非常普遍的,大多数的指挥员根本不考虑什么战术,只懂得死打硬拼,用人海战术去和敌人装备精良的精锐部队拼消耗。这一点,从我们移防到马马耶夫岗的路上所见到的漫山遍野的战士和工人们的尸体,就能得到证实。
接着我们三人又针对部队在收复阵地后,如何布防等方面的问题,进行了细致的研究。等我们忙完这一切,我抬手看表,发现居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连忙又吩咐阿赫罗梅耶夫:“参谋长,给二团长打个电话,问问他的部队情况如何?”
阿赫罗梅耶夫点点头,随后拿起桌上的电话给普加乔夫打电话。开始他的表情还很轻松,但是越说脸上的表情越严肃,还不断地冲着话筒大声地嚷嚷:“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刚开始时,我还以为是电话的信号不好,但从阿赫罗梅耶夫脸上的表情,我心中有了一种不详的预告,难道是二团除了什么事情,他正在冲普加乔夫发火?想到这里,便开门见山地问阿赫罗梅耶夫:“参谋长,出了什么事情?”
握着话筒的阿赫罗梅耶夫听到我的话,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冲着话筒说了一句:“少校同志,你还是亲自向师长同志报告吧。”说完,便将话筒递向了我。
我接过话筒,一头雾水地问普加乔夫:“喂,普加乔夫少校,我是奥夏宁娜师长。你给我说说,出了什么事情?”
“师长同志,是这样的。”普加乔夫听到是我的声音,连忙恭恭敬敬地向我报告说:“敌人用火力压制着我团在山腰的阵地,让我们的部队无法出击,但他们也不进攻,只是用架在对面山坡上的大喇叭,冲我们的战士喊话,说他们在这一两天时间内,就可以完全地攻占斯大林格勒,让我们放下武器向他们投降,这样可以保证我们的人身安全。”
“放屁,德国佬的话能相信吗?”我冲普加乔夫吼了一句后,随后又问:“战士们的情绪怎么样?”
普加乔夫听了我的这个问题,居然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才为难地说:“师长,情况有点不妙。”
“怎么不妙啊?”他的话让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说二团的指战员不会就听敌人喊了一会儿话,就想集体倒戈吧?虽然我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但我还是咬牙没说出来,避免动摇军心。
“我刚才到三营去走了一趟,发现有不少战士在说怪话,说什么敌人上有飞机,下有坦克大炮,可我们不光没有制空权,连大炮都没几门,只能一天到晚窝在工事里挨炸,与其这样等死,还不如早点向德国人投降。”
听他说到这里,我顿时无名火气,狠狠地一拳砸在桌上,怒不可遏地问道:“普加乔夫少校,告诉我,是谁?是谁说的这些混帐话?”
普加乔夫喃喃地说道:“师长,您也知道我们团上个月曾经补充了一千多新兵,这些兵员来自什么地方,您比我清楚。他们大多数人对德国人没有什么恶感,所以听了德军的宣传后,有些牢骚话是在所难免的。……”
“少校同志,”没等他说完,我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同时命令他:“我命令你,立即派人逮捕这些发牢骚的战士,找个地方把他们都关抓起来。”眼下是非常时期,真的要是放任师里的指战员们随便发牢骚的话,很有可能导致军心动摇,我不得不采取了特别的措施来防范于未然。
没想到我的命令下达后,普加乔夫没有爽快地答应,而是向我辩解起来:“师长,发牢骚的战士有上百人,您总不能让我把他们都抓起来吧?况且在战斗时一下抓这么多人,我怕会引起军心动摇。”
我正想说话时,忽然感觉手里一松,耳边的话筒被基里洛夫一把抓了过去,他在旁边听清了我所下达的命令,所以也语气严厉地对普加乔夫说道:“少校同志,你不知道上级的命令是不允许被讨论的吗?既然师长向你下达了命令,那你就去执行吧。至于这道命令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就是你应该考虑的。立即去执行吧!”
听到基里洛夫如此严厉的语气,普加乔夫也不敢再固执己见,只好乖乖地答应一声:“明白了,政委同志,我立即去执行。”
听到普加乔夫同意执行命令,我向基里洛夫伸出手,同时低声地对他说:“政委,把电话给我,我再和少校说几句,给他解释一下我下这个命令的原因。”
基里洛夫点点头,把话筒递了过来。我刚把听筒贴近耳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慌乱的声音:“团长同志,团长同志,出事了!”
接着我听到普加乔夫不耐烦地问道:“嚷嚷什么,没看到我正在给师部打电话吗?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报告团长,有一个班的战士,留下自己的武器,爬出战壕,向山坡下跑去了。”
没带武器就跑下山去了,这些战士要做什么?没等我想明白,有听到普加乔夫惊奇地问来报讯的战士:“他们不要命了,连枪都不带,就敢向敌人发起进攻?”
那名战士带着哭腔说:“团长,难道您还没听明白吗?他们不是向敌人发起冲锋,而是把自己的武器扔下,然后爬出战壕,往山坡脚下跑去,准备向那里的德国人投降。他们是叛逃,是临阵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