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着前方的高地,不以为然地说:“副师长同志,我们仅有三门大炮和五辆坦克,如果要对三个高地都进行炮火准备的话,那浪费的时间就太长了。现在我们的指战员在没有得到炮火掩护的情况下,就向高地发起了进攻,这样会让德国人产生一种错觉,认为我们没有重武器,他们部署在山坡上火力点和重武器就会暴露。这样我们就可以让大炮和坦克有针对性地逐一摧毁敌人的火力点,掩护我们部队的进攻。”
“好吧,师长同志。”班台莱耶夫等我说完自己的想法后,一脸无奈地说:“既然您这样有把握,我们就等敌人的火力点和重武器暴露后,再命令炮兵和坦克开火。”
他的话刚说完,山坡上的德军就开火了。主阵地方向,除了几个和战壕相连的土木火力点里冒出长长的枪口焰外,还有几发迫击炮炮弹从战壕里呼啸着飞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弧线后,落在山坡上的进攻队列中爆炸。炸点处火光闪现,发出巨大的响声,同时乱飞的弹片将附近的几名战士打倒。
受到德军炮火打击和火力压制的部队,立即疏散开来。一部分人趴在地上开枪射击,另外一部分人,三人一组,利用地形交替掩护,翻滚跳跃着向敌人的阵地接近。
“巴斯曼诺夫上尉。”看到主攻方向的进攻,受到了敌人的火力压制,我连忙冲着门口喊自己的警卫营长。
随着我的喊声,巴斯曼诺夫出现在了门口。没等他说话,我就吩咐他说:“上尉同志,德国人的主阵地上有迫击炮,对我进攻部队的威胁很大,立即命令加农炮排开炮,将他们的全部消灭掉。”
巴斯曼诺夫答应一声,转身冲外面喊了一声,将一名临时客串通讯兵的战士叫了过去,把我的命令向他重复了一遍,让他立即赶到炮兵排去传达命令。
巴斯曼诺夫在门口转述我命令的时候,我又把注意力转向了正在佯攻东侧山头的尼古拉营。也许因为这个营都是由有经验的战士组成的缘故,他们在敌人的火力压制下,打得格外有章法,战士们匍匐着向敌人的山腰阵地爬过去,一进入投弹距离,就趴在地上直接将手榴弹投过去。成片的手榴弹在敌人的战壕前后爆炸,射击的火力顿时减弱了不少。
“副师长同志,”看到这一幕,我连忙招呼班台莱耶夫:“您来看看正在东侧执行佯攻任务的尼古拉营,他们就打得相当不错。他们的战士匍匐着进入投弹距离,投出的手榴弹就把敌人的火力压制住了。”
“不错,打得真是不错。”班台莱耶夫观看了一会儿尼古拉营的战斗情况,也赞不绝口地说:“到底是老兵组成的部队,打得真是太棒了。面对敌人猛烈的火力,他们没有采用密集的队形向前猛冲,而是以班为单位,匍匐着进入投弹距离,用手榴弹来压制敌人的火力。要是我们师能再多几个这样的营,那么战斗力将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我再把望远镜转向了离我们最近的西侧山头,这一看,可把我气坏了。德军山头和山腰的阵地都在疯狂地向山脚下射击,而三团二营的部队则趴在离敌人阵地至少三百米的距离开枪还击。
班台莱耶夫也许是看到我气得浑身发抖,有些意外地问道:“师长同志,您怎么了?”
我指着三团佯攻的方向,怒不可遏地说道:“我给他们的任务是担任佯攻,可您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居然都趴在离敌人阵地几百米外的地方开枪,天知道打出去的子弹都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班台莱耶夫听我这么说,也慌忙把望远镜转了过去,看了片刻,也满脸怒气地说道:“这个科斯嘉中校是怎么搞的,凌晨攻击南门时,就让战士们排着队去送死,结果被我们批评了一顿。现在倒好,他们的部队趴在那么远的地方开火,能吸引德军的注意,掩护我们的正面进攻吗?”说到这里,他气呼呼地向我建议说,“师长同志,我认为科斯嘉中校不适合担任三团的团长,我建议立即换人。”
虽然我的心里对科斯嘉中校诸多不满,但临阵更换指挥员,对部队的士气会有影响。想到这里,我冲班台莱耶夫摆摆手说:“副师长同志,现在还不行,就算要撤他的职务,也要等到战斗结束。如果现在派人去替换他的话,三团也许就会垮掉的。”
“可是,师长同志。”班台莱耶夫着急地说:“你看三团的指战员都趴在那里不动,敌人就是傻子也会明白我们在这个方向发起的进攻,只是佯攻,这样他们就有可能抽调出部分兵力,去增援住阵地或用火力从侧翼杀伤我们正面进攻的部队。”
“巴斯曼诺夫!”我冲着外面大吼一声。声音刚落,一直注意着观察所里动静的巴斯曼诺夫便出现在门口。我指着三团所在的方向,大声地命令:“上尉同志,立即让坦克出动,去增援三团,你亲自去。顺便告诉三团长科斯嘉中校,假如在坦克赶到五分钟后,我还没有看到他的部队发起对西侧山头的进攻,那么他将失去他的中校军衔,并被送上军事法庭。”
“师长同志,您做得对!”班台莱耶夫对我的处理意见及时地进行了支持,“在这样的战斗中,军法要严,如果三团还不对西侧山头发起进攻的话,不光科斯嘉这个当团长的跑不了,他手下的营长也脱不了干系。”
我看到巴斯曼诺夫还站在门口没动,便火冒三丈地冲他嚷了一嗓子:“上尉,你还在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带坦克分队去支持三团。”
巴斯曼诺夫刚离开没多久,炮兵排的炮击开始了。
片刻之后,在我的视线中,加农炮发射的炮弹落在了山坡上的战壕前后爆炸。只见敌人的战壕区域火光闪动,烟尘滚滚,不断有土木火力点的碎木头、各种枪械的残破零件和人体残骸等被抛向了空中。几轮射击后,随着覆盖了敌人火力点所发出的火团和黑色硝烟,敌人阵地上原本肆虐的火力网减弱了,被压制在山坡下的指战员们迅速地从地上跃起,快速地朝山坡上冲去。
看到我们的指战员接近了山腰的阵地,炮兵排的炮火进行了延伸,开始炮击山顶上的德军阵地。山腰阵地里的德军被炸得昏头转向,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已有动作敏捷的指战员冲进了战壕,和他们打开了近战和肉搏战。
我再度把望远镜转向了西侧,只见五辆坦克排着整齐的队形,快步地向三团的集结地开去。坦克推进到距离高地大约还有八百米的地方,便不再前行,随后一字排开,做好了射击的姿态。就在这时,从趴在地上的指战员里,跃起了大概五六十人,勇敢地朝着山坡上冲去。
看到在地上趴了半天的部队终于动了,我低声地骂道:这个科斯嘉中校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不派巴斯曼诺夫去威胁一下你,你还不知道派部队进攻。
我的骂声被班台莱耶夫听到了,不多因为声音太小,他没听清楚,所以好奇地问我:“什么?师长同志,您在说什么?”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说自己是在骂科斯嘉,而是指着西侧说道:“副师长,您看看,我刚把巴斯曼诺夫上尉派过去,那个科斯嘉中校就派部队向山坡发起了进攻。”
班台莱耶夫朝那边随便望了一眼,接着自言自语地嘀咕说:“这个巴斯曼诺夫跑得可真够快的,坦克离高地还有那么远的距离,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您的命令传达给科斯嘉中校了。”说完,举起望远镜朝西侧望去。
他只望了几眼,忽然大叫一声:“见鬼,真是见鬼了。”
我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副师长同志?”
他放下望远镜,指着远处气呼呼地说道:“师长同志,巴斯曼诺夫上尉根本还没来得及将您的命令传达给科斯嘉中校。中校他也许是看到您派的坦克,知道您对他的不满,所以亲自带着人冲了上去。”
“什么,科斯嘉中校亲自带人上去了?”班台莱耶夫的话把我吓了一跳,我连忙追问道:“您不会看错吧?”
班台莱耶夫一脸无辜地望着我,苦笑着说:“师长同志,就这么远的距离,我怎么会看错呢。您自己看看吧,冲在最前面的那些人里,有个戴大檐帽的就是科斯嘉中校,周围的人应该是他的警卫员。”
我赶紧也举起望远镜朝那边望过去,只见刚刚冲上山坡的那些指战员,都趴在距离山腰阵地只有不到百米的几个小土坡的后面,开枪和上面的敌人进行着对射。一名戴着大檐帽的指挥员正趴在一挺轻机枪的后面,亲自操作着机枪在向敌人射击。我仔细一看,这个临时客串机枪手的指挥员,不是别人,正是三团的团长科斯嘉中校。
看着他身边不时有指战员中弹,顺着山坡滚下来,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是这样的佯攻任务都要牺牲一名团级指挥员的话,那么我们就算夺取了高地,我们也等于是打了败仗。正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在山脚下一字排开的坦克开火了。
五发坦克炮弹落在山腰阵地前爆炸,爆炸腾起的火光和黑色硝烟,遮断了双方的视线。敌人的火力减弱了,山脚下趴在的那些指战员见自己的团长都身先士卒地冲了上前,也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端着枪往上冲。
看到这种情况,我总算松了一口气,既然有坦克提供炮火掩护,只要科斯嘉不是白痴的话,他完全可以将佯攻变成强攻,顺势把西侧的山头从德军手里夺下来。
我又把注意力转向了东侧,想看看尼古拉营打得如何了。这一看,真是让我喜出望外,虽然东侧山头的地势陡峭,但是此刻尼古拉营的部队在没有炮火的掩护下,已成功地夺取了山腰阵地,部队正冒着枪林弹雨向山顶发展。
班台莱耶夫很快也看到这种情形,再度感慨地说:“这个尼古拉大尉不简单啊,明明只是一个佯攻任务,结果却被他变成了正式的进攻。”他停顿片刻后,忽然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师长同志,我有个想法,他也许是担任三团团长的合适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