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他没等我说完,便抬手朝他对面的空位一指,“等我把这份文件看完,再和你聊。”
我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后,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看文件的时候,心里暗自猜测他待会儿会对我说些什么。
过了大概五分钟,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抬头问我:“丽达,你觉得我们在展开白俄罗斯的进攻战役以前,还有什么事情是必须先做的?”
“这好用说么,元帅同志。”听到他问的是如此简单的问题,我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便随口答道:“当然是给进攻部队补充兵员、武器弹药和各种必须的军用物资啊。”
“不对,”没想到朱可夫摇了摇头,说道:“你所说的这些,是我们在每次战役前,都必须做的准备工作。”见我一脸茫然的样子,还特意提醒我说:“在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前,你要从全局的方面进行考虑。”
“从全局的方面进行考虑?”我皱着眉头回味朱可夫所说的这句话,但一时间却不得要领,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去寻找答案。朱可夫见我迟迟没说话,便低头继续看他的文件去了
摊放在桌上的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敌我态势,我迫使自己集中精神,努力地想从上面找到朱可夫想得到的答案。
我看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不光看了白俄罗斯当前的敌我态势,甚至连乌克兰和波罗的海沿岸也看了,但却始终没有想出了一个理想的答案。
“丽达,还没想到吗?”朱可夫将看完的文件推到一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作为一位合格的方面军司令员,不光要考虑自己防区内的敌我态势,同时还要关心友军那里的形势。如果我们要在白俄罗斯展开大规模的进攻战役,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消除不安定因素,确保我们的进攻不会受到影响。”
朱可夫的这番话,让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我将他的话反复琢磨,看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重要的地方。白俄罗斯的南面是乌克兰,当前我军在那里占据着绝对优势,德军不甘轻举妄动;而西北面的波罗的海三国,虽然属于德军的内线,但面对我们强大的兵力,也很难构成什么威胁。
我最后将目光停留在白俄罗斯的正北面,看到了那个被蓝色箭头包围着的“列宁格勒”时,心里的困惑顿时迎刃而解。我用手指着地图,对朱可夫说道:“元帅同志,我觉得要发动白俄罗斯战役的话,首先就要解决掉在列宁格勒周围的敌人。”
朱可夫望着我,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冲我扬了扬下巴,接着说道:“说下去。”
“虽然在今年的1月27号,我们的列宁格勒从敌人持续880天的围困中,获得了彻底的解放,重新回到了祖国的怀抱,可是我们应该看到,德军对列宁格勒的威胁依旧是存在的。”在列宁格勒郊外的被俘,虽然没有什么人知晓,但此事对我来说却是奇耻大辱。我用手点着列宁格勒附近的蓝色箭头,恶狠狠地说:“在发起白俄罗斯战役之前,我们首先要集中优势兵力,对列宁格勒南面和西面的德军,以及北面的芬兰军队发起进攻,在迫使芬兰退出战争的同时,消灭或重创德军的北方集团军军群的部队。”
“丽达,你分析得不错。看来你现在的全局观也愈发成熟了。”朱可夫拿起红蓝铅笔,点着列宁格勒附近代表德军和芬兰军队的标记说道:“这个问题,斯大林同志昨晚就曾和我讨论过,认为只要消灭了这一地区的敌人,迫使芬兰退出战争,这样我们在白俄罗斯地区发起进攻战役时,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见朱可夫这样夸奖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岔开话题说道:“我军如今在白俄罗斯有三个方面军,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按兵不动,还是在主动向敌人发起小规模的骚扰进攻呢?”
朱可夫听到我的这个问题,呵呵地笑着说:“我了解罗科索夫斯基,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就算我们不把白俄罗斯作为下一轮进攻的主攻方向,他也会主动向德军的防御阵地发起攻击,将敌人从占领的区域一点点地挤出去。”
“这样也很不错啊,零敲碎打,虽然每次的战果不是很明显,但时间一长,所取得的战果将是非常惊人的。”为了让朱可夫赞同我的观点,我还专门向他举例说明。我担心说什么“蚕食”或“零敲碎皮糖”的说法他听不懂,还专门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说:“敌人的防御阵地,好像是一块巨大的黑面包,我们无法一口吃下。但假如我们采取今天在这里咬一口,明天在那儿切一块的方式,要不了多久,这块大面包就会被我们消化掉的。”
听完我的这个比喻,朱可夫迟疑了片刻,随后微微颔首,赞许地说:“丽达,你的这个比喻很恰当。我们采取小规模的攻势,不会刺激到德军的敏感神经,这样在遭到进攻的地段,他们就不会采用重兵防守,对我们的下一步进攻行动,是非常有利的。”
我心里明白,罗科索夫斯基之所以在不断地采取这种小规模的攻势,一是为了试探德军的实力,二是为了将自己的进攻出发点向前推进。不过从实际效果来看,由于德军在我军可能进攻的道路上,都建立了坚固的防御工事,并派驻了重兵,罗科索夫斯基的这种试探虽然能取得一些战果,但同时却会让部队付出较大的伤亡。
不过我此刻猜不到朱可夫的心思,这种小规模的试探进攻所存在的问题,我也就没告诉他。我打算等到了罗科索夫斯基的司令部,再找合适的机会向两人提出,总比现在说出来要有说服力。
朱可夫抬手看了看表,然后冲我摆了摆手,“丽达,我们到日洛宾要一天半的时间,现在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到卧车车厢去休息吧。”说完,他伸手摁了几下桌上的电铃,很快为我引路的那名上校就出现在门口。
朱可夫朝我一指,吩咐道:“上校,带丽达去她的房间休息。”
“是,元帅同志!”上校答应一声,走到我的面前,微微弯了弯腰,礼貌地对我说:“奥夏宁娜将军,请您跟我来,我带您到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