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娿心里一惊,只因他这个小小的动作而狂喜。
“你没事?太好了,你能起来吗?”
她高兴地跟她说话,好像确定这个人活着,才能证明自己没有死去一样。
可惜她的高兴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男人根本就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他正对自己,然而他的眼光,却透过自己仿佛看向了不知名处。
他身体僵硬,脸色煞白,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一样。
这让楚阳娿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看到他转动了眼珠这件事,是不是根本就是自己眼花了。
时间越久,她越是这么怀疑。
所以,她不敢再晃他,不敢再跟他说话,更加不敢放开她的手。
她像个害怕面对期末考试成绩的小孩一样,固执地抓着男人的手,不吭确认,不吭放开。
仿佛松了手,这个人就真的死了一样,仿佛松开手,自己在这人间地狱里,就再也走不出去了一样。
她趴在地上,一遍一遍地深呼吸,就像前世,每一系进手术室一样,告诉自己,只要冷静就能活着。
只可惜,这次的自我鼓励好似没有尽头一般,她总是觉得不够,总是觉得不敢。
她的模样就这样倒影在云起沉黑的眼珠里。然而云起根本就没有看到她,他整个人都不清醒了,久违的恐惧围绕着他,让他裤裤挣扎,却不能挣脱。
尸山血海。
“宁儿,你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他记得他的父亲,父亲再死之前,这么对他说。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倒在这尸山血海里了。
他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他躺在奶娘的怀里,眼睁睁看着父亲流干了血。
在他眼前不远处,是她母亲的尸体。
那是个美丽的女人,出身文山云家的高门贵女,从小养尊处优,连鸡血都没有见过。
而她死时,身体却被分成了十几块,腊肉一样分散在路边上。
而杀了她的人,居然是从小将她捧在手心里的亲哥哥。
啊,文山云氏。
那时候他还小,他不明白,从前明明那样宠爱他的舅舅,为什么一夕之间,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后来他才知道,将人变成恶魔的东西太过了,金钱,权利,还有那至高无上的家族利益。
为此他们可以牺牲一切,哪怕是血浓于水的嫡枝血脉。
他的父亲,晋国尊贵的大皇帝殿下,在民间隐姓埋名多年,躲过皇室暗杀,却在自己的父亲登上皇位之时,被自己的父亲派人半路截杀。
是的,天下人都知道,知道哀帝登基之前,王府所有的妻妾以及儿子,都被争夺皇位的兄弟们杀光了。
所以不会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原配的儿子,其实一直活着,活着躲过了叔叔们的暗杀,反而死在了自己的父亲手上。
而原因,不过是因为他的母亲,出生文山云氏而已。
无论云家如何伏低做小,皇帝位云家的忌讳从来没有隐藏过。
那时候的他,不过在五岁。
看着从小照顾自己的奶娘被杀死,看着护送他们的侍卫被杀死,看着他的母亲被杀死,看着他的父亲被杀死。
小小的他,就藏在尸堆里,不敢动,不敢出声,不敢哭泣,不敢求救。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等着,不知道等了多少天。
当温热的尸体变得僵硬,当僵硬的尸体变得蓬松。
然后,蓬松的尸体上,长出了斑纹,再后来,他从恐惧从恢复了神智。
因为他饿了,饿极了。
可是还急着父亲的话,不要动,不要被发现。
所以他不敢动。
可是太饿了,他该怎么办呀
那是一个太过眼热的夏天,没有食物,没有雨水。
他饿的什么也顾不上了,而他奶娘的耳朵,就在他他的嘴边。
他的奶娘,是个极其温柔的妇人,她圆圆脸,天生爱笑。她有一个女儿,长得跟她一样笑眼圆脸。她是个村里人,为了补贴几样,才找了这份奶娘的差事。
她有空时,会带着他在天边玩,看那些忙碌的农人们纯种收割。
他的丈夫也是个很老实的人,为了填好他,每次来看媳妇,都会带上一些小玩意儿。
他偷听他们说话,知道他们打算再过一年,就准备生个儿子,因为男人说,小丫要有个弟弟以后才不会被人欺负。
可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给小丫生个弟弟,他们就都死了。
他从小吃着奶娘的奶,他的肚子饿了,就应该有奶娘来喂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