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隶知道她怕露馅儿,又在耍花样,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支开他,便顺了她的意跟颜父请辞。王隶一走,颜倾长舒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去看颜父,怯生生地唤了一声爹。
颜父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遍,吹胡子瞪眼地拿手颤颤地点着她:“王隶跟我说路上遇见了我的小儿子,我就纳闷了,我啥时候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儿子来?”
颜倾垂下了头,咬着牙不说话。
颜父袖子一甩,转身的同时严厉斥道:“给我过来!”
颜父把她叫去了房里,关上门先狠狠地抽了她几鞭子,边抽边怒骂道:“一个女儿家,不好好呆在屋里绣花,偏要穿着男装出去溜达!”颜倾一边跑着躲闪一边为自己声辩。颜父不理,继续追着她打:“你穿着男装跑回来干什么?还跟你姑母说是我让你回来的?你胆子不小啊!”追着追着,颜父没力气了,气喘吁吁地坐下来,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刚才,刚才说你还见着王隶那位江姓朋友了?”
“嗯。”颜倾点点头。
颜父把桌子一拍:“你说你一个女儿家,未出嫁就跟男人接触,将来传出去还怎么嫁人啊!”
“我听说阿爹想把姐姐嫁给王隶,就想回来帮姐姐看看王隶这个人。”颜倾又补充道:“阿爹你别担心,他们没看出我的女儿身。”
颜父一脸无奈:“你一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呀?我马上派人把你送到你姑母家去!”颜父说着起身要去开门唤人。
颜倾赶忙拦住他:“阿爹,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跟王家结亲,你不能跟王家结这门亲!”
“嘿——”颜父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怒了,“你懂什么?大人办事还有你插手的份儿?不要在这里瞎搅和!”
“阿爹,虽然王家是士族,可是那王隶生性风流,日后不会好好对待姐姐的。”
颜父一愣:“男人三妻四妾都正常,只要你姐姐是正室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再说,你平日都呆在家中,怎么知道王隶的为人?”
颜倾想了想,扯了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我不久前落了水,昏迷了一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见姐姐嫁给了王隶,王隶却不真心待她,每天去青楼寻花问柳,最后跟姐姐起了争执,姐姐把他给杀了。”
颜父不信,笑道:“瞎扯!梦也能当真?”
“不只这一件事,我还梦见赵姨娘给你戴了绿帽子,跟人私通生了儿子,你还以为是自己的,欢喜得不得了!”
“混账!”颜父气得扬手要去扇她,快打到脸时又不忍心,放了下来:“口无遮拦,没有一点教养——”心中又有些责怪自己,平日对她的照顾太少了。
颜倾又接着说道:“还不只这些,我还梦见了王隶那位朋友,他平时低调,出门也不喜暴露身份,想必阿爹你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吧!我知道。”
颜父愣住了,王隶带他来的时候,跟自己介绍过他,只说了姓氏,其他的只字不提。长年在外,识人无数的颜父一眼就看出他身份不凡,但到底不敢确定,真怕他身份高贵,住在颜家怠慢了他。
“他是晋阳侯的儿子,江洲。”颜倾为了取得她爹的信任,把江洲的身份给说出来了。
颜父沉静下来,坐下去一番深思熟虑:“你就在家住下。既然他们没认出你的女儿身,那你就继续穿男装吧!平日少出门,别跟他们来往,别一不小心得罪了人。”
颜倾欣喜。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管家在外通报:“老爷,王公子和江公子来了,说是,要见,小……小公子。”
花簪子
开了门,颜父敛了敛衣襟,神色庄重地等待那两人款步走近。
待二人敛衽施礼完毕,颜父正色开口确认道:“二位公子是来找小儿的?”
王隶颔首:“近来暑热消退,秋气来袭,凉意渐起,是出外游玩的好时节。晚辈二人初来乍到,对淮南风物很是向往,可人生地不熟,想邀令郎一同出行,为我二人做个向导。听闻令郎在此,特来叨扰伯父,希望伯父恩准。”
“哦。”颜父淡淡点了点头,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十分不悦,得找个合理又不失礼的理由拒绝了才好。
王隶看了眼江洲,发现他的视线已不知飘向了何处,继续转过视线跟颜父解释道:“实不相瞒,江公子方才遇见了令郎,与之讲了几句话,竟觉得投缘得紧,可惜话未尽兴,令郎就匆匆离去了。”
投缘?颜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许是那不省心的丫头闯祸了,不会是惹了这位贵公子吧?更何况她是个女儿家,跟男人在一起厮混不好,于是推脱道:“能得二位公子邀请,小儿荣幸之至,不巧,他自幼体弱多病,身体一直都很——”
话还未说完,他发现王隶那位朋友、女儿口中的晋阳侯之子——江洲,已经转身走了。颜父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禁有些恼怒,即使他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公子,在他一个长辈说话时不声不响地离开也实在无礼。
对于江洲的举动,王隶却无丝毫惊讶之态,仿佛对他所做的一切都会毫无保留地信任,目睹他这样无礼地转身,他都没有为他感到不妥地皱一下眉。
颜父不继续说了,愤愤注视着江洲的一举一动,不料,他渐渐偏离了小路延伸的方向,走到旁边一丛胡枝子边上,选了一支正盛开着红紫色小花的胡枝子,折了归来。
颜父对他的行为大为不解,王隶唇边的笑意却渐深。
江洲走到颜父眼下,诚恳地道了一声:“失礼了!”旋即伸手,以胡枝子花|茎对准门缝里那双窥视的眼睛,往上方偏了几寸,用力掷出。
这一串动作飞快,颜父还没搞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时那胡枝子已经疾速飞去了门缝里。
门缝中窥视的颜倾只看见有一个东西朝她飞了过来,吓得闭上眼睛一声尖叫,惊慌失措地撞开了门,慌慌张张、上上下下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确认身上没有伤也没有外来物,还是心有余悸,愣愣地望着面前打量自己的三人,最后将视线停在江洲脸上,他眼波流转,一脸得意,喜悦之情无法掩饰,她知道刚才肯定是他干的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那花枝子已经插在了她的发上,江洲刚才太用力了,那枝子深深地插|入了她盘在头顶的男子发髻里,幸亏枝子一端生有几朵花,否则要全穿过去了。
可是,枝子太长,她一侧首,面前的三人隐隐可以瞥见她脑后晃悠的一截子光秃秃的花|茎。
颜父沉下脸,暗暗瞪了她好几眼,不便明着训斥她,只拿威严的目光逼视着她。说好了无论如何叫她在屋里好好呆着,她竟然自己跑出来丢人现眼!真是气死个人了!
王隶忍不住抽笑,慢慢倾了身子到江洲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江郎,你这花簪子插得可不美啊!簪子要斜插,哪有这么插在正中央的?还留这么长一尾巴!”
“哦?”江洲的视线本来是一直流连在她羞愤的脸上的,听了王隶的评价,去看他自己的杰作,她头顶那几朵细碎的紫红小花就像是姑娘们戴的紫玉花钿,虽然是戴在了正中央。江洲勾唇:“哪里不美了?我给她戴的,又不是簪子,是花钿,我觉得还不赖啊!”
王隶无语,拼命憋着笑,把肚子憋出疼痛感。
江洲说罢,又对上她的眼睛打量了她好久,她不甘示弱,愤愤跟他对视,江洲浅笑一声,随后上前一步对颜父道:“晚辈方才失礼了,不过,看样子,令郎好像并无大碍了,他刚刚反应敏捷,跳起来生龙活虎,精神状态极好哇!”
敏捷个屁!颜父在心里暗叹:敏捷那头顶还让你给插了!话说回来,他闺女刚才也实在是激动了点,方才跳得比兔子还欢。编好的病弱理由已经站不住脚了,颜父一时竟无言以对。
王隶趁机接过话道:“伯父,您刚刚也说了,令郎自幼体弱多病,可别把他跟个娇小姐一样养在深闺了,让他多出来走动走动,锻炼锻炼身子骨。”
颜父急了,把她留下简直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现在也抹不过了,该怎么办。孰料,她竟然自己跑过来跟江洲道:“我跟你们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