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2 / 2)

若之前的苏阆听见这样的话,鸡皮疙瘩都能撸下来一层,奈何现下从成斐的口中说出来,随着他认真的语调和那把清越的好嗓音,传到苏阆耳中,却教她心间暖暖的一荡。

苏阆顺目,瞧着瓷盏中了无半点波纹的温水,唔了一声。

夜色渐深,依稀能看见天边半掩半露的几颗星子,虽是无风,推开门时却还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料峭春寒。

许是时气不大顺当的缘故,近来华月楼中的生意比起往常也少了许多,寐儿少有的得了一夜空闲,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索性从榻上起来,独自到露台上坐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手中团扇悠悠出神时,肩头突然一暖,被一领披风罩住,耳畔恍然传来男子熟悉的低沉嗓音:“穿这么少,不怕着凉么?”

寐儿忽的转头,呼衍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右手还扶着她的肩,一贯冷漠的脸色上竟微微带了些许责备的意味,正无声瞧着她。

寐儿心下怦然一动,往他身侧靠了靠,轻笑道:“睡不着,出来晾晾。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

呼衍朗撩袍在她身边坐下:“得了空,就来看看你。”

寐儿娥眉一扬:“这可真是稀奇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呼衍朗眸色微凝,眼睛在她轻轻含笑的唇边扫过,眉心突然一簇,伸手一把捞过她的腰,就要将她横抱起来往房中去,寐儿被他拢在怀中,睫羽一颤,脸上却现出了些许淡淡的笑意,隐约还含着几分意料之外的满足。

呼衍朗唇角一勾,抱着她大步进了屋里,将其放倒在了榻上,手指移向了她的衿带。

床帐落下,寐儿将脸埋在他颈窝里,去吸吮他的脖子,双肩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有些发颤,良久,呼衍朗松了力气,手指陷进她发间,在她耳边轻轻唤了一句:“兰珠。”

寐儿这次却应了,手搂着他的脖颈:“嗯?”

呼衍朗眸底汹涌的暗潮渐渐退去,嘴唇在她额上蜻蜓点水似的一碰,侧身躺下,环住了她的身子。

寐儿闭着眼顺势往他怀中一靠,挨得又紧了些,呼衍朗看了她一眼,淡声道:“对了,你可还记得那晚唱下你的人长什么模样么?”

寐儿平缓的眉心微微一簇:“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

呼衍朗忽而起身,捞过丢在床角的衣裳,从里头摸出一幅小像,递给寐儿:“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寐儿懒懒睁开眼,不情不愿的接了过来,打开,神色却一怔。纸上小工笔绘了女子的一张脸,眉眼干净清凌,长发高高拢起,簪着一支海棠步摇,虽是家常女子装束,却意外的英气利落,寐儿望着她的脸,神思追到唱价的那一晚,那人的影子却在脑海里影影绰绰起来,再用力去想,太阳穴竟一阵阵的疼,不由拧眉轻哼了一声。

呼衍朗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手拢上她的肩膀:“你怎了?”

寐儿试着让神思放松下来,揉了揉额角:“那天我被人迷晕了,也不知那是什么药,醒了之后见过的人是什么样子就一直想不大清楚。”

呼衍朗眼底一抹失望一闪而过,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收回了扶着她的手:“那算了。”寐儿静静等着涌到脑子里的那些不适过去,睁开眼道:“我虽记不得那人确切的模样,但他总是个男子,你拿一幅姑娘的小像过来问我,未免太疑神疑鬼。”

呼衍朗默而不语。

那晚他藏在深处,周围又灯火幽昧人影幢幢,虽看到了那人的侧脸,他也只以为那是个男子,直到今日见到苏阆,那人身上涵着的一股子清冷气却蓦地和眼前姑娘重合了,待用笔描下样貌,更是越看越觉得连五官也很有些相似。

何况苏阆还是大将苏嵃的女儿,将军府和苏家军,一直是扎在北狄谍者心里的一根刺。

若说是巧合,未免巧的有些过。

沉思间,耳边突然传来寐儿语气渐冷的一声:“你这次来,就是想问我这个?”

他刷的睁开眼,才发现怀中人一直定定的瞧着他,唇边笑意骤失。

呼衍朗看见她的神色,冷漠的心思突然跳了一下,伸手将她圈到怀中:“都说了是专程来看你的,方才不过顺嘴问一句,”他低头,印了一下寐儿的额,道,“你也别总在阁中闷着了,等过几日挑个好天,我接你出去转转,透透气吧。”

寐儿眉眼舒缓,脸上漾出些许笑意:“好啊。”

呼衍朗揉揉她的发,下巴挨在她脑袋上,眼底才漫出来的些许温柔意味却逐渐消弭,很快便被和平日一般无二的刚冷漠然代替了。

第34章 方临

苏阆回去之后又试着将那副路线图描了一遍, 奈何多好的笔墨落到她手里都不听使唤,画出来拧拧巴巴的简直叫人没眼看,她想起成斐拿小工笔描的清楚巨细的京中舆图, 和自己眼前不知名为何物的东西一比, 免不得更加丧气,将纸胡乱揉成团丢在一边, 叼着笔杆子仰面躺倒在了榻上。

那个地方偏僻又严实,且现下唯有她一个人知道, 便是成斐拦着, 她也必须自己上。

苏阆将笔夹在指间, 百无聊赖的转了转,闭上了眼。

成斐为了得到杨度支三日后有所动作的消息估计也不是那么容易,这几天她还不能再轻易到京外那个去处串悠, 免得踩了蛇尾巴。

这几天且在府里呆着吧。

苏阆想着,随手将笔抛在案上,拽过被子翻身会周公去了。

翌日成斐下了早朝,径直回到泓学院, 唤来手下方临,嘱咐他道:“后天你同阿棠一起去,记着, 无论发生什么,务必要把她丝毫无损的带回来。”

方临是小皇帝江涵将成斐引荐给封策时给他安排的下属,自小被当做暗卫培养起来,养就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庞和冷冰冰的性子, 却有旁人不可比拟的认真执着,事情交给他去办总能让人放心,且有一身飞檐走壁的好功夫,届时若有什么意外,有他在不怕不能脱身。

成斐把事情交代下去,见他一丝不苟的应过,心神渐定,随手抄起苏阆昨日留在案角弯弯绕绕画着几条墨线的纸,扫了几眼。

苏阆几乎是掰着手指头在府里过完了这空洞洞的四十八个时辰,终于到了成斐说的那一天,天还没亮把自己收拾利索,才出府门,却看见门前的石狮子上靠着一个劲瘦的黑衣男子,背对着她,石头似的杵在那,一动不动。

苏阆琢磨片刻,反应过来此人应当就是成斐说要安排给她的帮手。

她走上前,试探着唤了一句:“方临?”

男子应声转身,手里拿着柄小臂长的短刀,犹抱着胳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道:“走吧。”

苏阆听他无波无折的吐出这两个字,觉得周遭有点发冷——成斐其人笑起来如春风拂面,自己跟前这个冰疙瘩真是他手底下的?

眼瞧着下朝的时辰要到了,她来不及多想,抬脚利索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