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2 / 2)

寐儿上前扶住他,执拗的剥开他一侧的衣裳,指尖微微一颤,那箭伤直接贯穿肩胛,从锁骨下透出,方才被她一推,才凝固不久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漫出来浸透了包扎着的细布,前后两片刺目的红,她眼圈腾地一热,喉咙梗了梗:“怎么弄成这样?”

呼衍朗缓了一会儿,没有瞒她:“苏阆,没杀成。”

寐儿给他翻找药瓶的动作顿在抽屉上。

她停了片刻,将包扎用的物什放在案角,去给他解染血的细布:“我说了,苏阆并非那天晚上的人,不能认定她盯上了咱们,何必和她过不去。”

呼衍朗转头看了她一眼:“也不能认定她没有盯上。我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过一个,你知道的。况且,”他抬手拍拍她的手背,“陈狄两国不会太平太久,苏家中人,早晚是个妨碍。”

其实他昨晚对苏阆起了杀心,不过是借刀杀人之后的顺手牵羊而已,但昨晚错失良机,且不免打草惊蛇,自己还落了伤需得避嫌,也只能这样过去了。

寐儿小心把药给他洒在伤口上,眼睫微垂,无声叹了口气,

两人都不再说话,房中一分分的静默了下去。

...

苏阆深深觉得,成斐着人备的早饭还真是和他的人一样…清心寡欲。

她看着桌上码的整齐的清粥小菜,筷子突然不知道往哪伸,从睫毛底下觑了对面不紧不慢剥鸡蛋的人一眼:“成斐,我受伤啦。”

成斐将剥好的鸡蛋递给她:“先吃饭,大夫一会儿就来了。”

苏阆眼皮子上下一碰:“少了好几两肉呢。”

成斐将鸡蛋塞到她手里,温声道:“那就多吃些。”

苏阆颓丧了下去,寡淡的咬了一口,终于憋不住了:“缺啥补啥,我想吃肉。”

成斐唇边恍然化出几分笑来,声音却很正经:“受伤了才要吃的清淡些,等你养好了,我再带你去打牙祭。”

苏阆撇撇嘴,闷闷将鸡蛋吞了下去。

她平日倒不怎么想着那些花里胡哨的美食,唯独被刀剑砍了之后格外惦记,恨不得酒肉不停才好——唔,之前她也确实是这样办的。

不过目前来看…

成斐端起碗,调羹在粟米粥里搅了搅,舀起一勺喂到她嘴边:“喏。”

苏阆干笑两声,没厚着脸皮把嘴唇凑过去,伸手接过:“我自己来就行。”

成斐笑笑,随了她。

苏阆无声就着菜把粥一口口吃尽了,彼时大夫被让进门,摸完脉说了几句将养的事宜,便起身告辞,成斐亲自起身将他送出,带上门时嘱咐他道:“大夫,务必开最好的药,平日还有什么不忌口的东西,劳烦您也给我说几样,”他眼睛透过窗纸转向门里,“免得阿棠养个伤都不开怀。”

老大夫捋着胡子笑的脸上褶子都皱在了一起:“好好,倒也不是多严重的伤,老夫待会儿写些药膳的方子给公子就是了。”

成斐含笑欠身:“有劳。”

时辰不早,他须得进宫一趟。

成斐抬首望了眼天色,转身欲进房门时,身后回廊中恍有脚步声由远至近,在他身后停住了:“公子。”

他抬起的手停在门上:“回来了。”

方临行了个礼:“是。”

成斐看了眼紧闭的门扇,转身道:“去别处说。”方临垂首应过,跟他一同进了书房。

他绕到案后铺开笔墨纸砚,展开了压在角落的一张纸,提起笔来:“人抓住了吗?”

方临道:“原本擒住三个,咬破口中毒丸自尽了,还有一个…负伤逃掉了。”

成斐笔触微顿,墨线继续在纸上伸展开来:“可是我昨夜射中的那个?”

方临不无难为情的应声:“是。”

“那人身手确然不凡,来历怕是没那么简单,”成斐淡淡沉声,语气忽而加重,竟还带了冷冷的寒意,“查。不论花多长时间,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挖出来。”

方临的脊背倏地绷直了:“是。”

成斐落了最后几笔,移开压在案上的玉臂搁,嗓音又加重了几分,“之前我嘱咐你要把她丝毫无损的带回来,你怎地把她撇下,自己回来了?”

方临一凛:“属下以为,公子说的是账册和王顺。”

成斐看他一眼,忽的意识到自己疏忽了。

他当时只考虑着方临能力很强,交代给的事情定会一丝不苟的办好,所以才派他护着苏阆,却没注意到这个人冷冰冰的不带半点感情,竟会错了自己的意。

“罢,也怪我没交代清楚,幸而她没出什么大事,”成斐双眉微簇,“这次我说明白,阿棠负伤,你暗中护着她些,”他抬起眼,“我不希望阿棠再受到半点伤害。”

方临神色一凝,立时拱手应了。

成斐稍稍放心,拿起那张刚离笔的纸递给他:“你才去过,瞧瞧这张舆图我画的对不对。”

纸上绘着从京中通往城外一处偏僻深巷的路线,城门村镇树林皆标的清楚仔细,方临细细看了两遍,眼中微有惊诧之色:“是,一点不差…”他抬头,“公子去过了?”

成斐将它收回,叠好放进袖中:“未曾,照着上次阿棠给的草图绘出来的。”幸亏早些琢磨了琢磨,不然昨晚真有可能找不到她。那天若是他晚到一刻,会怎样他都不敢想。

“没错就好,你下去吧。”

房中复寂静下来,成斐将桌案上的物什收拾好,出门往皇宫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