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2 / 2)

苏阆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心里悬着的大石头也完全落了下去,拾衣下阶,连道了几声好,将他扶起身,又问:“对了,你们大人呢?”

岑帆喜气洋洋:“战事初歇,大人此刻正在营中妥置战后事宜,才入郡中便派属下来先告副尉一声。”

苏阆闻言,笑着点头道:“我已知晓,你且回去吧,别耽误了军中事务。”

岑帆应了,驱马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此番战毕,大人空闲定然比往常多些,想会时时来这里。”他说完,憨厚一笑,匆匆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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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斐将战后行事安排下去,回帐便写了封告捷的战报,提笔之时,一个兵士进来道:“大人,战尸已经集中完毕,正在填埋,”他一顿,将先前成斐给他的画像奉上,“没有发现这个狄军少将。”

呼衍朗还活着,却也不在意料之外。

成斐将写好的捷报封起,颔首道:“知道了,”他说着,将其交到兵士手中,“即刻派快马,将军报送至上京。”

朝中风紧,江涵接到这个消息,总也能宽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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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晌午,泓学院才歇了晨课,张承允收拾好书卷,起身见陈义还趴在桌上,聚精会神的瞧着什么东西,走过去道:“陈兄,去用膳了。”

他边说,视线边落到了陈义手中捧着的书上,不觉失笑:“我当陈兄课上偷偷看的什么,原是《正义》还没读完么?”

陈义嘘了一声,抬头见夫子早已离开了,才道:“我哪里有承允兄弟这样好的头脑,一遍不够,自然要多翻几趟的,左右写的有趣。”

他说着将书合起,抛在桌上,伸了个懒腰:“还真饿了,走走,吃饭去。”

张承允顺目望去,脸色却刷的白了。

桌面平整,书落到上面,画了个弧才停下,原本夹在末处的两张纸便滑了个角出来,正是前些日子他抄给陈义的那两页。

字迹!

张承允的手猛地攥紧了,伸手便去捞,却被收拾东西的陈义快了一步,卷起来便夹在了怀里。

他的手堪堪扑了个空,停在桌上,陈义惑然抬头,看见张承允的脸,面色微变:“承允兄怎么了,不舒服么?”

张承允心头一沉,手指微蜷:“我…不,没事。”

陈义这才放心,笑道:“我还以为是你日夜苦读熬坏了,走啦。”说着手中书卷敲了敲他的肩膀,口中哼着歌往用饭的方向去了。

张承允独自一人留在课房,心扑通扑通的跳,清秀的面庞都有些扭曲。

竟然出了这样大的纰漏…

他方才想以誊抄错漏为由将那两页纸要回来,可细考虑来,根本不可行。

要回来之后该如何,换回自己的笔法抄一遍给他?等于是明摆着告诉他自己可以写出两个人的笔迹。他看到了,不管那两页纸能不能销毁,他都看到了。若届时集稿事发,他肯定也能想起可以写出那样的字的不止成斐一人!

张承允后背开始冒汗,手狠狠扣住了桌角,双目微眯。

夜幕降临时,陈义才回了寝房中。

张承允坐在窗边的桌案旁,正在奋笔疾书,室内安静的很,偶尔可听见落笔声沙沙的响,陈义不无诧异的走过去:“承允兄还在忙课业么?不像你啊,我都做完了。”

张承允的动作停住,嗒的一声,将笔架在了砚台上:“嗯。”

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反而有些阴沉。

陈义莫名笑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怪怪的。”

张承允抬首,往常一般谦和的笑容已经挂在脸上:“没什么,可能是这几日太累了。”他扫一眼陈义随手放在案上的书,笑笑道,“陈兄的《诸葛正义》呢?”

陈义边脱下外衫去拿洗漱用的木盆,边道:“唔,那个啊,我下午看完便还回藏书阁里去了。”

张承允从身后慢慢走向他,忽而加重了声音:“我给张兄誊的那两页,也一并进了阁中?”

陈义一顿,笑道:“是了,我想着把书凑齐了也好,给以后借的人行方便嘛,承允兄不会介意吧?”他说着,回过头来,眼前却突然被一层黑影笼罩了。

他瞳孔猛然一缩,还未来的及叫出声,便被张承允推到榻上,拽过旁边被衾死死捂住了头脸,手中木盆掉到地上,哐当一声响。

陈义心中大骇,呼吸被阻断,拼命挣扎,却不想张承允的力气竟这样大,压制的他几无反抗之力,只能发出徒劳的呜呜声,也几乎被厚厚的被衾压住了,胸腔里残余的空气被尽数挤压而出,良久,连仅剩的破碎声音也开始消弭,两眼翻白,四肢终于渐渐松开,身子挺在了被下。

张承允身.下安静下来,彻底的没了声息。

他猛地撤手,狠狠呼吸了一大口空气,胸口不断起伏。

身后的窗子突然发出噼啪一声轻响,好像被什么敲了一下。

张承允骤然回头,额上冷汗映着水光,涔涔发亮。

窗子后头又没了动静。

他努力稳住气息,连跌带爬的下榻,快步走到门前,猛地拉开。

外头的回廊里空空荡荡,出了不时吹过的寒风,半个人影也没有。

张承允咕咚咽了口口水,这声音在空寂的夜里好像也极为清晰。

他转身回了房中,哐当关上房门,插紧。

屋子里只在案边点了一盏灯,并排的两榻所在的地方十分昏暗,被子被人顶起一个鼓包,静静摊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