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在木板上轻轻踢踏,还有些跛。
火苗消弭了下去,他慌忙又吹了吹,举到头顶细细的瞧。
终于,就在他的手指尖将将能碰到的那一层架子上,诸葛两个字顺着火光映入了眼帘。
找到了!
一川倏地咧嘴一笑,松了口气,掂着脚去够,奈何身量小,一下还拉不下来,又试着跳了跳,努力间,窗子的方向突然响起一阵被推开的声响。
夜里寒风呼的灌了进来,衣角被掀动的窸窣声顺着传进了耳朵里。
一川瞳孔剧烈一缩。是人,不是风。
脚尖落地的声音,抬步走过来的声音。
沓沓。
那本书还静静摆在头顶上。
一川额角的一滴汗倏地滑落。
啪嗒。沓沓。
一川的脸刷的白了,手上却不敢停,更加卖力的去够那本里自己的手指还剩咫尺之距的书册。
还差一点,快啊…
沓!
脚步声突然加重,一道瘦长的身影猛地拐了过来。
火光尽数熄灭,阁中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面前两排书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周围愈发寂静沉闷的厉害。
张承允手扶在书架上,掏出一块打磨的圆滑的萤石,身前小小的一方旋即被蓝绿色的幽光照亮了。
一川就缩在他背后书架底部的一方空出来的木格子里,一手抱着蜷起的双膝,一手死死捂着嘴。
蓝绿色的荧光照在他脸上,鼻梁阴影被拉长,一直延上额头,状若阴鬼。
胸膛里一颗心跳的飞快。
张承允的眼睛一直落在他对面的书架上,一步步走近,长袍的下摆几乎是从他脸边滑了过去。
一川刷的闭上眼,屏住了呼吸。
张承允手中萤石滑过他肩膀处的那排书册,眉锋微微皱了起来。
藏书阁中卷册摆放的顺序他记得很清楚,应当就放在这里。
他将手往下移,身子也低了下去。
半俯半蹲的姿势让他的脊背离身后的一川更近了,一川的脸已经憋的有些发紫,咬紧了牙关死死撑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嗒的一声,他终于寻到那本插在倒数第三层的《正义》,抽出来直起身,迅速翻到最末页。
眼睛迫切的落到页缝里,张承允的眉锋却倏地一皱。
那里空空的,什么也没夹。
陈义说谎了?
他是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所以才出言坑骗自己?
张承允猛地合上书,放回原处,快速往窗子的方向折返而去。
原处窗牖终于发出被关上的吱呀一声响,一川猛地放开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蜷成小小一团的身子从书架里滚出来,摊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良久,他从怀中掏出已经被捏的有些发皱的两页纸,可是隔着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它们到底有什么用,张承允竟然会因为这个…杀人?
一川想到先前从窗缝里看到的那一幕,不寒而栗,后颈拔凉,身体都不住的颤颤发起了抖。
又死人了,六岁的时候,爹爹也是这样死在自己眼前的。
不,不是这样,爹爹倒下去的时候,脖子里流了好多血,他藏在灌木丛里,那血都蜿蜒着流到了他脚上。
原来不光打仗,在这个离打仗很远很远的地方,全是温文书生的大院子里,也会死人。
只是没有看见血。
一川的四肢慢慢蜷缩了起来,直到把自己蜷成了比刚才躲在书架里时还小的一团,没多大会儿,脸上就湿了一片。
. . .
翌日清晨早课才上了一半儿,湖边突然传来异动,不过半晌的功夫,课房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围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