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1 / 2)

戚覃冷笑:“你自然不知,若非你的学生发现告我,贼子野心待到显露之日,恐怕时之晚矣!”

成斐眉锋倏地一沉,身后众臣扰动的声音又大了些,戚覃显然便等着看到此种情景,回身肃然禀道:“年前有一寒生,唤作张承允,因长途跋涉,入学迟了,暂拜成斐为师,年前成斐出京,此生便在他的书房内,发现了前朝反贼的遗物文章。”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旧籍,高高扬起。

待看清书上墨字,殿中朝臣皆变了颜色,苏嵃和苏城也大为意外,龙椅上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一动。

戚覃厉色扬声:“王随照其人,谓大陈反贼之首也不为过,当年与其门徒散布檄文搅起了多大的风浪,在位大多皆是老臣,想也深知其害,当年所印集稿掀起多大的风波,现下时隔数十年,亲笔原稿竟然藏在泓学院院丞的书房之内!对此成斐有何解释?”

成斐的视线落在那本集稿上,转向江涵:“臣从未见过此物。”

苏城耐不住,亦急声争辩:“仅凭一个学生的一面之词,如何便能认定它便是侍郎藏书?更何况王随照离世多年,他病逝时,侍郎还未出世呢,又到哪里寻的什么亲笔原稿!”

第91章

“二公子此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各位大人可知,王随照和成家的关系?”戚覃不顾众臣愈加惊异的目光,陡然拔高声音, “王随照被定罪, 发配极东之时,成斐祖父可是曾尽心照应过其与家人好一段时日, 当时成相已是少年了罢。”

“如此说来,岂不是…成相也有嫌疑?”一直坐在席中沉默不语的申平伯突然抬头, 冒出这么一句。

戚覃冷哼一声:“焉知非为连传三代者。”

成斐眸色骤冷:“先祖父照应王随照, 盖因祖上旧识, 发配之后便再无交集,且祖父一生未曾涉足朝事,何来冒罪私藏集稿的理由?父亲和此人, 更是没有半点关联,侯爷便是要弹劾臣,也需仔细,莫污了成相一生清明。”

苏嵃亦道:“成相是何品性, 多年来上下有目共睹,绝非是一人置喙就可以改变的罢。”

此话一出,宴上杂乱的声音消了不少, 大多沉吟点头,看向成斐的眼中却还是带了不少犹疑,戚覃眉骨愈加高耸:“成相是否和此本集稿有关,尚不得下定论, 臣也不好妄言,但是对于侍郎成斐,却是确凿脱不开干系!”他上前两步,俯身两手相递,将其交给中官,“其上有后加之注,圣上对照笔法,便可知悉。”

笔法,张承允……

一旁神经紧绷的苏城脑海中遽然闪过一道清明的光,立时便要起身,身侧上方却突然拍来一股力道,生生制住他的肩,将其压了下去,苏城诧异抬眼,竟发现那只手来自成斐。

成斐站在他身侧,眸色深沉,无声撤开了挨着他的衣袖。

苏城一怔,虽不解,却也只得咬牙忍住,转脸看向坐在殿中上首龙椅上的江涵。

中官将那本陈旧的集稿呈到江涵面前:“皇上。”

江涵的手指莫名发僵,掌心却沁出了温热的潮意。

但愿眼前这十二股的冕旒,到头来可别用作遮盖窘迫。

他伸手,将其拿了过来。

书页翻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四周空气陡然凝固了下去。

泛黄纸张空白处几乎都注满了认真细密的小字,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笔迹,熟悉的墨香,熟悉的文风。

手指倏地收紧,几欲将发脆的书页捏碎,良久,才抬起眼,看向成斐:“朕认得你的字。”

“‘可怜半壁,竟落渊潭,义旗英士,见困虺蜴,止败于一作乱贼子耳’,此等言语,是出自成卿之笔?”

他一字一句念出来,使了极重的力气,目光紧紧落在他身上,似要将他骨肉盯透。

成斐眼底墨色渐深,遥遥与其对视,坦然道:“臣先前从未见过这本集稿,何来着墨之机?”

戚覃冷笑:“对着白纸黑字,侍郎还能镇定自若,当真有指鹿为马的好本事,”他拱手,“圣上,何需与他多言,宣鉴墨师来,同他先前奏章亲笔相较,自然会有结果。”

江涵未应,仍望着成斐,收紧了拳:“成卿既说不是,可能自证?”

成斐默然,半晌,闭眼道:“现下…不能。”他说这话时,语气里不经意间带了些疲倦似的力不从心。

“现下不能,何时可以?”

殿中完全沉寂了下去。

蓦地唰啦一声,江涵扬手,那本集稿便被他远远掷在了长阶下。

旧籍订线已散,跌在地上,直接摔得断裂,泛黄的书页倾落一片,墨字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良久,江涵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如此,按律停职关押,待此事调查清楚…或者,朕给你半月时间,若能自证清白最好,若不能,且再做处置罢。”他微一扬手,“来人,带下去。”

宫卫应声而入,苏城面色一震,急声道:“皇上…”

“休要再聒噪!”江涵倏地拔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成斐离开宴席的前一刻,突然拽了下苏城的袖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帮我瞒住她。”

苏城微怔,转脸去瞧他,却只看见了他被宫卫带离大殿的背影。

绝大多数人都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才不过一刻的功夫,最大的功臣怎么就成了包藏反心的罪人?

愣怔间,上首江涵从案后起身,沉沉抛下一句:“众卿家自便罢。”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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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过晌午,苏阆没能在库房里寻着合适的带钩,准备去外头银楼挑一个,不想才和荞荞一同走出府门,便听见了已然行至近处的马蹄声,苏嵃和苏城回来了。

苏阆迎上去,意外道:“父亲,二哥,怎么宴飨结束的这样快?”

苏城一时无言,苏嵃道:“皇上政务繁忙,是以散的早些。”

苏阆点头喔了一声,笑着嘟囔:“才年初,能有什么事啊,莫不是和我一样怕应酬,才提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