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嵃一顿:“别自己吓自己,还在查,只是暂时停止关押而已……”
“爹当我还是小孩子么?诏狱是一般的犯人能进去的?”她一晃,扶住了门框,“我都听见了,何等罪名,够得上处死流放?”
周围沉静了下来。
苏阆紧紧瞧着两个人,却没能得到回应,扣着门框的手忽而一松,转身便往外走:“好,我自己去找表哥问个清楚。”
“阿棠!”
苏阆头也不回,走的极快,几步便到了院门,苏嵃冲守门的小厮一扬声:“愣着作甚?还不快拦着!”
苏阆被小厮们阻住手脚,眼中倏地迸出狠色,一把将挡在自己前头的胳膊甩开就要出门,苏嵃脸色一沉,下了台阶:“胡闹!你给我回来!”
苏阆恍若未闻,几个小厮又哪里阻的住她,半只脚已经跨了出去,袍袖突然被其中一人使劲拽住,苏阆身形微顿,刺啦一声,半截长袖竟被她撕的断裂,几个小厮被带的歪倒在地,身后院门口顿时乱成一团,苏阆将还连在身上的袖口往下一扯,扔在地上,脱身便要走,肩膀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扣住,强硬地将她转了过去,苏城不知何时赶了回来,气喘吁吁地握紧她两只手臂:“阿棠,冷静些!”
苏阆眼圈腾地红了,狠狠挣扎:“放开我!我得去问个清楚,凭什么把阿斐关起来!你放开!”
苏城情急无法,一把将她箍在臂间,勉强制住了她的动作:“阿棠,阿棠!十三天,听我的再等十三天,阿斐一定会回来的!”
苏阆身形猛地一顿,半晌,从他怀里抬起了脸:“真的?”
苏城连不迭的点头:“真的,你信我,不…”他转口,“信阿斐,他一定自有打算!等到月底……”
“万一呢?”苏阆忽然截断他的话,“万一真如封叔所说,落罪下来……该怎么办?”
苏城连声道:“不会,皇上不是那样的人,再不济,我们是知道张承允的事的,大不了就捅出来,只是结果落定之前,我们得等着,”他握着苏阆肩头的手一收,“相信阿斐,嗯?”
苏阆眼睫慢慢垂了下去,半晌,闭眼咬牙道:“好,我等。”
苏城长长舒了口气,冲她宽慰的笑了笑:“好妹妹,也体谅体谅为兄罢,我没能瞒住你,阿斐回来,定要怪我了。”
苏阆无力松开了攥着他衣裳的手,呢喃自语:“难怪前几日他不让我插手,许是早就算到了这一天?”她虚虚一扯唇角,“我听他的,前提是他得说话算数。”
她反手一推,从苏城臂间退了出来,转身慢慢走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路上抬头望了好几回天。
苏城望着她走远,良久才转过身去:“父亲,封叔。”
苏嵃颔首:“头一天任职,还适应么?”
苏城道:“挺好的,父亲放心。”
苏嵃点点头,折身回房时,苏城却又上前一步:“父亲。”
“嗯?”
“今日襄南候以集稿一事为由,上书要撤查泓学院弟子。”
他看苏嵃停住,继续道:“皇上驳回了,但我还是担心,他会私下对学生们不利。”
苏嵃道:“既然已经担了中郎将的职,掌着各府禁卫,这点事情,难不住你罢。”
苏城面色一松,旋即俯身拱手道:“儿子知道了。”
第95章
暮色将至, 江涵还在甘露殿里批折子,中官悄声走近,给他在案角添了一盏灯, 退下时却听江涵停了笔唤他:“李伯钟。”
他忙上前:“奴在。”
江涵收了折子, 不无倦意地道:“朕批累了,你去把前几日朕和成斐那盘没下完的棋端来。”
李伯钟俯着的身子微微一顿, 关怀道:“皇上既累了,何妨不早歇?”
江涵略一抬眼:“不愧是宫里的老人了, 倒也来驳朕的话。”
李伯钟慌忙道不敢, 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便将那盘棋便稳稳当当的摆在了江涵面前,江涵视线落在空落落的长案对面,神色不明, 拈起棋子来,独自顺着杀了几枚,半晌,却又好像被棋路卡住, 良久都没再落子,边斟酌边对一旁中官道:“朕记得,你好像有个同乡, 在太医院供职许多年了?”
李伯钟略一思量,毕恭毕敬道:“回皇上话,确有一个同乡,便是现下的太医院院使邓季邓大人。”
江涵恍然颔首:“原是邓季呵, 医术颇高,资历也深,不错,”他挑眉,“有同乡之谊在,平日里交通多么?”
李伯钟忙笑道:“一把年纪了,大半辈子都在宫里,京外老家里也几乎没了人,再者,奴和太医所职之事相差甚远,是以很少往来。”
江涵唔了一声:“你去传他过来,朕有事吩咐。”
李伯钟立时奉命去了,江涵瞥了眼他有些佝偻的背影,拈着棋子的手指轻轻去敲打案面,眸色微沉。
成斐的棋路,到底难破,他茕茕一人,下的很是吃力,幸而总算是……快结束了。
江涵心底挣扎片刻,收回了那只想去拂乱棋盘的手。
太医院离甘露殿颇有一段距离,约摸一盏茶的时间,邓季才被中官引着进了殿中,稽首参见,江涵允他平身赐了坐,道:“医者贵老,邓院使再太医院里供职是否也有二十多年了?”
邓季一愣,夜里忽召他来,怎么语气倒像是来话家常的,却也不敢含糊,照实应道:“回皇上,二十四年了。”
江涵的目光继续落在棋盘上:“果然,虽则院使不是朕的御医,之前每每见到却也觉得亲切,今日突然想起,父皇在时,便是院使贴身侍奉的罢?唔,还有太师,病重时院使也曾出宫照看,确凿是,”他一顿,“劳苦功高。”
邓季眼角末梢的皱纹略微一僵,旋即让道:“皇上谬赞了,都是微臣分内之事,哪里当得。”
江涵磨挲着指腹棋子:“怎生当不得?院使太医院之首,想必岐黄药理之术最是精通广博,朕正有一事问你。”
他说完,朝李伯钟使了个眼色,下巴往殿门方向一点,李伯钟会意,带着左右侍从退了出去,周围一时寂寂,直到殿门被带上,江涵才沉声道:“敢问院使,世上可有令人止息假死之药?”
邓季脸色微变:“假死?”
江涵颔首:“如何?”他口吻里微带急切,“若宫中没有,可去宫外寻,成药没有,现行配置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