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宛干脆道:“你们都是我湘竹苑的人,以后若是再让别人打了那还了得。”
雪雁是个通透的,一点即是几分明白了,凝视不远处的大小姐,浅浅的烛光打出一圈柔和的光晕,竟不觉得赵文宛脸上的冷然有多可怕,眼眶不自觉的微微有些湿润了,不做停留的穿衣收拾,宝蝉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赵文宛来到叶氏这里,叶氏刚刚用过晚膳,正细细嚼着一块槟榔去味,她身边的赵妈妈是南方人,随嫁过来的,心眼多的跟那马蜂窝一般,倒不愧是主仆俩。赵文宛深知叶氏看起来性子冷淡,不爱争抢,实则也是心机深沉之人,加上赵妈妈常在一旁出谋划策,如虎添翼,赵文宛最后的结局,里头叶氏推波助澜毫不手软,且一手借刀杀人使的出神入化。
六王爷迎亲当日偌大的国公府一个新娘子被掉包了,其他人竟浑然不知,真正的赵文宛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定是叶氏帮衬着,一来赵文宛已经疯癫飞蛾扑火的做这等傻事早晚会露馅,落不得好下场;二来赵文熙也可能烧死,除了一个眼中钉;三来老太太一下子失去两个孙女,定会受刺激,身体只会越来越孱弱,油尽灯枯,若老太太就此一路去了,她叶氏可算得就真真正正把持住了国公府内宅。
赵文宛只可惜剧本没翻看完,只看了主要的人设和自己角色的结局,便被导演催着入了剧组赶着拍戏,那时候她刚拍完《绯月传》,《赵氏贵女》剧组演女二号的演员出了车祸,因导演对她有知遇之恩,一通电话,她传真收到厚厚的剧本,只在飞机上略略看了几眼。
新戏杀青一连几场哭戏,她实在太累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化妆,背第一幕台词,赶着重新补拍女配的戏份,通读剧本就这么被耽搁下来,直到她穿越都没完完整整的看完过,要不然就可以随随便便的开金手指,也不用这般费心思了,好在她演戏经历丰富,也出演过许多出彩的宅斗戏,也算是对宅子里的规则略知一二。
这么看来,比之夏氏,她最该防的就是叶氏了,赵文宛心道如有机会一定要先除了叶氏身边这位妈妈才行。
“母亲……”赵文宛早就酝酿好了情绪,故作义愤难平的模样,以眼红红的倔强姿态到了叶氏跟前。
叶氏眉梢微蹙,面上清淡,吐了槟榔,漱了口,赵妈妈递过去帕子,她仔仔细细擦拭了嘴角,才面色温和道:“文宛坐下来说话,谁给你委屈受了?”
赵文宛与叶氏不甚亲近,二人以往井水不犯河水,叶氏懂拿捏分寸,倒也没交恶,只是自赵文宛落水醒来后那一声母亲,陡然拉近了几分关系,明面上一团和气,实际如何也只有当事二人自己清楚了。
“母亲,您要为文宛做主。”
“怎么回事,是谁惹你了,给母亲细细说说?”叶氏美眸冷冷一转,目光稍稍落在她身后的雪雁头上,额上缠着的绷带,因着走动殷了更多的血,此刻就像是额上开了朵硕大的花儿,却没有花儿的香气,倒是弥漫着一股的血腥味,叶氏刚刚用过饭,这会儿闻着竟有些作呕,掩着唇怒道:“是你惹大小姐不快了?”
雪雁整个脸更是惨白,抖着腿跪在地上连忙否认道,“不是奴婢。”
赵妈妈跟着训斥,“要不然这幅模样,大小姐还带你过来?”
雪雁低着头委屈地哽咽着,“奴婢这副样子是……是被三小姐推的……”
赵文宛看着时机,继续道,“母亲,我身边就这么一个伺候得力的,还让赵文萱给伤成这样。虽说主子教训奴才天经地义,可她要是打她文香苑的,我一句话也不会吭,她竟然打人打到我湘竹苑了,雪雁毕竟是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的,赵文萱不知礼数,岂不是连着祖母的脸也一块打了,当初也是您一块跟着挑的雪雁来顶替金蝶。”
赵妈妈眼珠子一转,瞧了一眼叶氏,见叶氏一听和赵文萱扯上关系,当即眸子里闪了闪芒光,稍纵即逝,“雪雁,你说说怎么回事?”
“夫人,今早儿小姐月事来了不大舒服,便卧在床榻多睡了一会儿,我和宝蝉心疼小姐便拦着三小姐让她先别进去,三小姐不知为何非要闯着进,奴婢不肯,微微拦着下,三小姐她……她便推了奴婢一把,磕到桌角上。”
“会不会是你这奴婢冲撞了三小姐。”
“奴婢一直细细劝着三小姐,未曾顶撞,宝蝉和一众丫鬟可以为奴婢作证。”
赵妈妈妈上前一步,像是要卖赵文宛人情一样帮衬说道:“夫人,雪雁是老太太苑里□□的,性子极好,做事比其他人有分寸,若是说其丫鬟冲撞三小姐,老奴或许信了,要是说雪雁能做出那种事,老奴是不信的。”
叶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未曾开口说话。
“文萱找来时我也不知,莽莽撞撞的,加之我身子不爽利,便将人当丫鬟打了,此事让夏姨娘捏着,跟父亲说道了一番,父亲便让夏姨娘做主找礼仪嬷来教导我,可母亲才是这府里的主母,哪轮得到一个姨娘来指手画脚,父亲只道是我的错,可文萱动手和冲撞的事儿我可咽不下,只好来母亲这儿要个公断。”
“夏姨娘也是没个分寸,疼爱三小姐无可厚非,却是这般欺负大小姐。”赵妈妈语气不善。
赵文宛继续煽风点火,“夏姨娘显然是不把母亲您放在眼里啊。”
叶氏捏着手帕紧了紧,气息明显快了一些,“行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了,定会为你做主。”并喊了杨妈妈将屋子里那用了一半的雪肌膏赏给了雪雁。
赵文宛手帕遮着,眸光里蕴着一抹满意,一早就料到叶氏喜欢端着国公夫人好名声,最后定会忘不了慰劳下雪雁。
赵文宛领了雪雁出去,赵妈妈语气更是尖锐,“咱们让盯着的那人只说三小姐推了雪雁,不知道夏姨娘却先一步去老爷那说道了。”若真的请好了嬷嬷叶氏这里也就不方便再插手了,幸而赵文宛及时带来了消息。
叶氏冷冷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思量片刻,似是在捋清什么,嘴角微微翘起,“夏氏这回可要因着她女儿不肯说实话栽跟头了。”
夜里,赵宏盛来了叶氏这里休息,叶氏一边为他更衣一边说道,“听说老爷将请礼仪嬷嬷的事交给了妹妹。”
“嗯,文宛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性子得需□□,再过一两年就该嫁人了,这等脾气出去只会坏了我国公府的名声。”
叶氏也不反驳,老爷误会赵文宛她巴不得,笑着道,“老爷可是有些糊涂了。”
“夫人为何这样说。”
叶氏不紧不慢细细分析说,“老爷宠妹妹些无妨,我也乐得清闲,只是一来我主母的身份在这里,让妹妹插手坏了规矩;二来除了文宛过几年要嫁人,文萱查不了一两岁,您让夏氏请来嬷嬷给文宛教学,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责庶女,只给文宛请来礼仪嬷嬷;三来,我娘家认识人,正好请来宫里刚退下来的一个嬷嬷好好教一教。”叶氏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无私心,“正好可让文雪也跟着一块儿学学,老爷不妨把这事交给我来。”
赵宏盛一听,果然是夫人想的周全,便应下了,瞧着叶氏这般深明大义,内宅之事操办的井井有条,也确是舒心,遂一把搂过来捏揉这她的细腰,慢慢从衣服里探了进去,叶氏脸上一红,娇嗔“老爷……”
两人倒在床上好一番温存。
翌日叶氏红光满面,心情大好的去给老太太那晨昏定省,顺便有说了请礼仪嬷嬷的事,老太太本就溺爱赵文宛,瞒着赵宏盛可没必要瞒着老太太,便将事实真相说了一番,赵文萱是如何推了雪雁,文宛受了委屈来她这里狠狠哭诉。
老太太心疼拍着胸口,只觉得孙女受了天大的委屈,发了话让杨妈妈去兰苑儿和文香苑将他们母女叫到跟前好一顿训斥,夏姨娘搬弄是非罚她在兰苑抄写经书百卷,不写完不能踏出兰苑一步,又罚了赵文萱去祠堂面壁两日,闺房小姐,岂能这样苛责下人,以后是不是要打出人命才算甘心。
两母女灰头土脸的从明絮苑出来,夏氏怒瞪了自己女儿一眼,不成器的东西,打谁不好,偏偏要打老太太苑出来,长了心眼知道瞒着事情了,刻意去了自个儿打人的事,还让人抓着把柄,夏氏还能说什么。
最后让丫鬟请了赵文宛来明絮苑,老太太心里觉得对不起孙女,让人做了一桌子她喜欢吃的,又是赏了赵文宛不少好东西,赵文宛笑着扑到老太太怀里撒娇,“祖母,我今个晚上和您一起睡吧。”
老太太笑得合不上嘴,“好好。”杨妈妈收拾了床铺,又新拿了一丝绸子的薄被,在旁边看着也乐。也就只有大小姐能让老太太这样开心了,大小姐性子再任性,可是真心待老太太这个祖母好的,杨妈妈也很是欣慰。
赵文宛躺了外侧,想了不少的笑话逗老太太开心,把老人家哄得乐不可支的,见老太太乏了,赵文宛放轻了语调,和老太太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许是气氛太好,赵文宛忍不住哼起了她唯一会的古调调。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赵文宛一首唱完,老太太还真的睡着了,她瞧了瞧天上的月儿,明亮皎洁,透着格菱纹的窗子洒进来,老太太脸上的褶子照得很是清晰。
赵文宛替老太太掖了掖背角,但愿祖母能陪自己一辈子。
☆、第8章 学堂
时下,不少公侯伯府或世家望族时兴请些宫中退出来的老宫人到家里来教养女儿规矩礼仪,叶氏请的这位嬷嬷刚退下来不久,就已经教养了治国公府和襄阳侯府的几位千金小姐,都说她脾气温厚,教规矩的时候耐心细致,不像别的嬷嬷动不动就要打要罚的,却又能把礼数规矩教到位。
黄嬷嬷约莫比老太太小几岁,体形消瘦,一张圆盘子脸看着颇为和气,穿一件银灰色素面织锦褙子,头上也只简单的绾了支斜如意纹的白玉扁方,显得素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