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问到重点了。”念姑姑冷笑起来。
苏轻鸢静静地坐着,听她说道:“不但我这样想过,那个老贼也这样想过!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在苏翊震怒之后依然将我囚禁在这地道之中,不惜君臣反目?”
苏轻鸢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追问道:“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苏翊的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他当然是……”念姑姑开了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苏轻鸢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怎么不说了?你想说他当然是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才会偷偷留下你的性命,想尽办法把你带回府中,同你唱一出鹣鲽情深?凭你对苏翊的了解,他是那样的人吗?我所认识的苏将军狡诈多疑、果敢冷厉,他绝不会容许一个潜在的危险出现在他的身边!你的族人是他所杀,他怎么可能对你没有防备?他对你的戒心,怎么可能敌得过你想象中的‘一见钟情’?那时候的苏翊已近中年,府中已有妻室,长女已经十岁——他可不是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
“你到底想说什么?”念姑姑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白几乎完全变成了红的。
苏轻鸢冷冷地道:“苏将军的野心,可不像是近几年才生长起来的!他虽不是皇帝,可是谁说不当皇帝的人,就不可以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傻女人,他留着你的命、他娶你为妻、他对你百般温柔,都是为了让你为他生一个儿子啊!你应该庆幸你生的是女儿,否则孩子落地之日,就是你殒命之时!”
“不,不可能……”念姑姑面如死灰。
苏轻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你是知道的,对吧?你若是全心信任他,在那场大火之后你就该回去找他,而不是隐姓埋名装疯卖傻躲在宫中做一个宫女!”
“我躲在宫中,是为了报仇……”念姑姑强辩。
苏轻鸢不慌不忙地道:“有苏将军的二十万铁甲将士,你报仇岂不是更容易?”
念姑姑还在强撑:“我……我已被那老贼玷辱,无颜见他!”
“你没有问过他,怎知他一定会介意?”苏轻鸢步步紧逼。
念姑姑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苏轻鸢见她没有发疯的意思,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她倒是没想到,苏翊那只老狐狸竟也是有人爱的。眼前的这个蠢女人,显然是爱惨了那个老混蛋呢!
长辈的事,她不好评判,只是……心里难免有点唏嘘。
念姑姑显然受了不小的打击,伏在枕上怔忡了许久。
苏轻鸢又累又困,便重新倒了下去,钻进了被窝里。
念姑姑忽然掀开了被角:“我刚才说的话,你都信了是不是?你相信我是巫族的女儿、也相信我是你的母亲了,是不是?”
“相信又如何?”苏轻鸢打了个哈欠。
念姑姑“哼”地笑了一声:“相信就好——你刚才对我说的话,也可以同样用在你自己的身上!你是我的女儿,当然也算得上是巫族的人!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那个‘共主’也有可能投生在你的肚子里?”
“我不信那一套。”苏轻鸢漫不经心地道。
念姑姑冷笑:“你不信,可不代表别人不信!你可以用那样的恶意揣测你的父亲,难道就没有想过,陆离跟你好,也是为了让你生一个孩子?陆离身边可不缺女人,要不是为了孩子,他怎么可能为了你跟整个朝廷作对、承受千夫所指?”
“陆离没那么无聊。”苏轻鸢的心里有点不舒服。
念姑姑勾了勾唇角:“你说我盲目相信你父亲,你自己又何尝不是盲目相信陆离?”
苏轻鸢无言以对。
念姑姑抓住她的手腕,慢慢地攥紧了:“鸢儿,你道我为什么三番两次谋害你的孩子?我也怕……我也怕孩子落地之日,就是你殒命之时啊!”
苏轻鸢冷笑着反问:“怎么,难道你做那些坏事竟是为了我,而不是因为把对昭帝爷的仇恨转移到了陆离的身上?”
念姑姑定定地看着她,神色渐转严厉:“他父亲灭了巫族全族,又曾对你的母亲百般折磨,难道你一点都不恨他吗?”
“那些事,跟陆离有什么关系?”苏轻鸢不慌不忙地反问。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念姑姑咬牙切齿。
苏轻鸢扁了扁嘴,一脸不情愿:“若有‘父债子偿’,是不是也要有‘母债女偿’?你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我可不想替你偿还!”
“你……”念姑姑气得浑身发颤,“……你还是不是我的女儿?!”
“‘是’与‘不是’都是你说的。”苏轻鸢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声。
念姑姑铁青着脸,死死地盯着她:“这么说,你是执意要与那个小杂种同生共死了?”
“你这么多年都没能杀死他,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苏轻鸢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念姑姑冷笑了一声:“但愿你以后也能这么想——杀一个陆离算什么?他陆家为了所谓的南越江山灭了巫族,我便要他整个南越天下陪葬!”
苏轻鸢心头一寒,随后冷笑道:“有梦想总是好的。”
“不错,十六年来,我一直觉得这只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念姑姑怅然地叹了一声。
她话锋一转,随后冷笑道:“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了你。”
苏轻鸢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念姑姑见了,笑得愈发得意:“我芳华已逝,没了倾覆天下的资本,但你还有。鸢儿,你的资质比我当年好得多,巫族大仇得报的日子,为期不远了!”
“我不会帮你的。”苏轻鸢警惕地道。
“你会的。”念姑姑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苏轻鸢不寒而栗。
念姑姑用指尖挑起苏轻鸢的一缕发丝,笑吟吟地绕在指尖把玩着:“你说得没错,陆离跟他父亲不一样。那傻小子,对你有情。”
“你休想用我来威胁他!我宁死也不会受你摆布的!”苏轻鸢坐直了身子,如临大敌。